在传统诗词中,大部分的意象都是有出处的,是经过历史的沉淀而成,具有通用性和客观性。在历代诗词创作者的共同体验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意象体系,包含了景象,物象,人象,事典等方方面面,基本能满足创作需求。
我先举一个例子作说明: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这是出自柳永《雨霖铃》中的词句,是抒发离别后思念情感的句子。我们先借用此句复习一下上节课的内容。“扬柳岸”是领句,是这词句的主体,“晓风残月”是补述,而“今宵酒醒何处”是事因。“杨柳岸、晓风残月。”我们上节课讨论过了,是景物的表象描述。那大家想一想“今宵酒醒何处?”算不算形象语言呢?
柳是离別的意象
“今宵酒醒何处?”是一个人物从喝酒到喝醉形象的动态描述,所以也属于形象语言。于是这三个有具体形象的词句,就很容易在读者的心智中构成了一幅动态的画面:残月下,杨柳在晨风中轻拂,一个喝醉的人酒醒了,冷冷清清。
自然,构成画面只是创作方法,并不是创作目的。所以柳永在选取形象时选用了具有特定寓意的“杨柳岸”作为主体。
“柳”在古音中与“留”相同,古人有折柳相送的习惯,所以柳也成为了一个离别的意象。“杨柳岸”则是依此发展而成,是寓意分手之处的意象。而“晓风残月”除了是一个特指时间的意象外,也是一个有着共同体验的,常用作抒写离情的意象, 例如唐代诗人韩琮所写的 《露》中就有句:“几处花枝抱离恨,晓风残月正潸然”。
因为形象寓意了是在分手之处喝醉,于是这幅画就有了思念之情,有了画境。如果读者心中也有离别之绪,思念之人,就很容易产生共鸣,这时,意境便会在读者心智中形成。
在诗词中,影射离别的意象还有很多,例如春草、长亭、古渡等等,这些意象都具有通用性和客观性。很多人觉得,传统诗词比现代诗容易理解,这就是主要原因。
这些常用的意象我们容易理解,但也有些不常用的意象,我们难以会意,这就要求我们在阅读和创作诗词的过程中,不断去积累。请相信古代的诗家、词家所描述的事物表象,一定是有用意的,一定是为主题服务的。
芍药花是约会或约定的意象
我再举一个例子:
柳枝愁,桃叶恨,前事怕重记。红药开时,新梦又溱洧
这是南宋词人史达祖在《祝英台近》中的起调,是一抒发思念之情的普通词句。
柳枝,我们刚说了,是离别的意象;桃叶则是影射恋人的意象,出自《乐府.桃叶歌》;红药即芍药,是一种花,因古音中,“药”与“约”读音相同,所以是一个影射约会或约定的意象,而溱洧则是一个影射男女交合的意象,出自《诗经.溱洧》。
我们在阅读一些教材时,经常会读到写诗词要要含蓄,要凝练,运笔要正雅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概念。其实归根到底,就是意象运用这四个字。意象运用好了,这些问题也就解决了,含不蓄者无非借物抒情,这是意象运用的本质。凝练者,紧凑简练,言简意赅也,最好的办法也不过意象运用,因为一个意象,往往有深远的寓意,甚至包含了一个事典、一个故事。如此例,凭借柳枝、挑叶、红药、溱洧这几个意象便把事情表达清楚了,运笔也正雅了。
诗词的客观意象体量庞大,单典故就过万,所以有人说,看一个人写诗的功力,可以从其意象运用上看出,虽然说得不全面,但也不无道理。这点还得我们不断充实。当然,我们不能等学会再写,而是要在写中学会,这也是本课程的一贯主张。
客观意象是诗词创作中的主体意象,但在创作过程中,我们不断会遇到新的主题,新的事物,有些事情,我们很难在传统的意象库中找出合适的,这时,我们就得靠主观意象作补充了。
意象选取
主观意象是相对于客观意象而言。是指写诗词时,作者赋予某种物象以特殊含义,而这种含义具有主观性和独立性,通常会作为客观意象的补充。这种意象虽然具有主观性,但也不能凭空而出,需要依本拓展,合情合理。
举一个例子:
梅态多姿,萧疏偏惹愁烟。
这是一句写武汉疫情的句子,作者用梅花影射武汉,用愁烟影射疫情引起的愁思。这两个意象的含义都是作者赋予的,具有主观性。但其亦非凭空而出,在这里,梅花是武汉的市花,愁烟原是指惨淡的烟波,通常作为勾起愁思的意象,所以其运用是合符情理的。
但我们也可看见,假若将句子单独抽出,读者会很难明白作者所指。所以我们只能将其置于相关的主题下和语境中,作为客观意象的补充。写诗词始终是要作者说得通,读者读得明。
意象是组成诗句的基本元素。在创作诗词时,又可以分出主体意象和辅助意象。
主体意象是指在我们确定一首诗词的主题后,选择作兴的意象,我举一个例子说明。
白居易的成名作,诗题是《赋得古原草送别》。
题目中,赋得指这首诗属賦得体,我们可看成是应试诗,相当于命题做诗,送别是诗的主题,古原草就是这首诗的主体意象。意思是要借古原草作兴写送别这个主题。作为应试诗,这诗题也反映了诗词的基本创作方法。
意象运用的详细情况和训练方法我们放在下章讨论,在这先说两句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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