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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花时采》何晰　^第16章^ 最新更新:2012

花匠小妙招
2025-06-28 22:03

伤感秋天

　　小诗因为身体多病开始住院，也是我最难忘的时光。
　　她把一幅素描从柜子里小心打开。她说，这是她唯一的纪念。她以为毕业时就可以一起去他南方老家见他的家人。她对着画像轻蔑地笑。长发的漂亮女孩，没有任何粉脂，干净脱俗。背后广场的白鸽在画面上保持静止。他是爱她的，可是她不会属于他，因为他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去爱。她的笑容对面，是一张忧郁平静的脸，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柔情和欲望，却无法寄托爱情。
　　我问小诗，你是否爱他。那个南方小镇的清秀男孩。她把肖像一层层卷起来放好，像把一个刚降生的婴儿放进摇篮。那是他们唯一爱过的证明。很显然，我的问题是愚蠢的。
　　她说，何晰。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人，最后落到这样的地步。她用双手从背后环住我，手指缓缓地在肩上划过。我想起自己爱过的男人，那个叫林的男人。他也曾拥抱着我赤裸的身躯，最后却说了对不起，从此便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相见就是一场离别。从相见到相爱，最后走到无法进行。只能回到自己来时的路，一片纯净盎然之地。
　　窗外的天边，渐渐迷茫起来，夜色来袭。小诗的眼泪瞬间掉落，在我的肩上扩散出一团温柔。我开始怀念在古庙的时光。我说，小诗。我相信一切都是有预兆的。在古庙时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不会带来公平。你希望我过得幸福，但是却忘记自己也需要幸福。
　　她说，越大却越觉得孤单，我一直在想，自己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上学时我不知道，直到与小艾相爱，我以为他就是我要追求的，可是现在，我依然是独自一人。小晰，我想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她的手冰冷颤抖。小诗，我们只是缺少温暖，一个可以给自己拥抱的人。但那不是我们的爱情。
　　她说，我为他怀了孩子，放弃自己的机会。你可知道，我多想拥有一个我们的孩子。可是如今，肚子里的孩子却成为负担。后来，我尝试去爱另一个男人，我想我依然是需要爱的。
　　小晰，我为了忘记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最终却无法爱上任何人。爱情是一件纯净无暇的事。我却心存爱情以外的目的，所以也是悲哀的。
　　她说了很多关于爱的观点。好像很久没有人可以借以倾诉。她的心已经苍老，像一朵枝间奋力开放的花朵，在大风的夜晚瞬间凋落。多年的时光使刘诗完全蜕化，蜕化成最原始的形态，失去语言和交流。最为直接的方式成为哭泣。以前骄傲漂亮的女孩，现在看来却沧桑柔弱，干裂苍白的皮肤是她多年来背负的苦果，也是小艾留下的另一个纪念。
　　她说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那天去接你才画了淡淡的妆。那条碎花长裙也是特意买来的。她说，知道你要来，所以一直在等。我犹豫地亲吻她的额头。

　　九月的天空干燥闷热，一切事物都预兆死亡的降临。刘诗已经睡下，这是她两天来第一次入睡。为了不打扰她，我下楼到公园的小亭子坐下，完成十字绣的最后收尾，整个画面已经基本呈现。簇拥的红色花朵旁，一首诗句浑然隐现。
　　晨雾露水湿气浓,雨后桃花香正红。此情若能长久时,花开花落一场空。《伤感春天》。
　　我把这首诗慢慢绣完，用了大把时间。诗人并不出名，但最后两句却显得尤为喜欢。低沉柔软。像一条平缓流动的河流，人在水里不能上岸，只能随时光流走。一种惋惜之感。
　　远处有病人相互搀扶散步，画面温情。我想起林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铂金的雕花手链在他手里闪耀发出光芒，他说，请让我照顾你。此后，所有时光便花在爱与被爱里。学着成为一位妻子，在爱情里被数次感动，不问对方的家世和来历，最后直到迷失自己。我和小诗都是这样的人，一圈兜转回来，才发现自己依然孤身一人，仿佛一场室内游泳比赛，前方已经设定，花再大精力维护，还是游不出两道狭小的道路。

　　天色渐渐暗下来，昏暗的天空在路灯照耀下昏黄空洞，远处的树影左右摇摆，黑暗高空，几颗星辰微微闪烁。这是入秋的征兆。
　　一群人围站在住院楼下议论纷纷，吵杂混乱。我收起十字绣准备回病房送给小诗。我想她一定会喜欢。
　　我眺望灯光明亮的病房窗子，有人把头探出来望向门口的嘈杂人群。我的心中突然一阵抽蓄。我迅速冲进人群寻找地面的焦点，一个穿碎花长裙的长发女子趴在血泊之中，洁白的裙子被鲜血染红，凌乱的浓密黑发盖住半张睁着双眼的脸，鲜血顺着双脚延伸过来。我的膝盖突然颤抖，顿时跪倒在鲜血当中。我看见她睁着的眼注视着不远处的画像，她的嘴角像画中的女子一样微微上扬。
　　周围的语言如一股泉水般不断从地下翻涌。我仿佛听见她的骨骼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发出碎裂声响。

　　她说，我希望小晰一定要幸福。她的笑容纯净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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