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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时节

花匠小妙招
2025-08-26 16:16

□刘恒杰

进入五月，便进入了樱桃时节。

“当我们歌唱樱桃时节，活泼的夜莺和俏皮的画眉，啭啼欢跃！美丽的姑娘在痴想，恋人的心怀充满阳光！”在法国的文学史上，曾参加过巴黎公社斗争的诗人让－巴蒂斯特·克莱芒，也许算不上一颗耀眼的明星，但是，他的那首题为《樱桃时节》的诗歌，却广为流传，影响深远，至今传唱不衰。

1866年5月，在法国已经颇有名气的30岁的诗人克莱芒，因为反对当时的帝国专制而受到迫害，被迫流亡。在流亡比利时的路上，他突然看到了一大片漫山遍野的红樱桃，便停了下来。看着那红艳欲滴晶莹剔透的樱桃，看着那在碧绿的枝叶间采摘樱桃的情侣，诗人的眼睛模糊了。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乡，想到了在家乡采摘樱桃的时光。他不知道这次离开家乡离开祖国，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虽是在流亡途中，诗人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跑进路边的小咖啡馆，飞快地写下了：“一串串樱桃蕴含着爱情，从叶间脱落，宛若滴滴鲜血。多么短促呀，樱桃时节，梦幻里攀摘珊瑚耳坠的岁月！”

克莱芒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街头流浪时，遇到了昔日好友、巴黎大歌剧院演员勒纳尔。勒纳尔读到《樱桃时节》手稿，同样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立即为这首诗谱出了美妙的旋律。

在朋友的帮助下，克莱芒不久便秘密回国，回国后就投身到风起云涌的法国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中。1871年5月21日，凡尔赛军队从圣克鲁门攻入巴黎，震撼世界的“五月流血周”开始了。身为巴黎公社委员的克莱芒投笔从戎，拿起武器与巴黎公社社员一起参加了巴黎保卫战。在短短的一周时间内，巴黎公社社员和凡尔赛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社员的鲜血把整个巴黎城染成了樱桃红色。在巴黎公社存在的最后一天即5月28日，那天上午11时左右，社员和凡尔赛军在离拉雪兹神甫墓地不远的枫丹白露街垒激战，突然，一位年轻姑娘路易丝冒着枪林弹雨提篮奔上街垒。正在激战的社员们大吃一惊，问她冒着危险来干什么。年轻姑娘喘了口气，从容地回答道：“我是救护，从圣莫尔街垒赶过来，那里失守了，我来这里救助伤者。”克莱芒不忍看着敌人的炮火吞噬可爱的姑娘，劝她迅速离开，可她执意不肯。一位参加过1848年6月起义的鬓发苍苍的老战士，被这位姑娘的话所感动，情不自禁地抱着她亲吻，泪水扑簌簌落下。这天下午，巴黎公社最后的抵抗地点拉雪兹神甫墓地被攻破。克莱芒侥幸走脱，随后在伦敦度过了10多年的流亡生涯，而路易斯是在枫丹白露街垒牺牲了，还是在拉雪兹神甫墓地的公社墙与其他被俘的社员一起被杀害，或者幸免于难活了下来？没有任何人知道。

1880年大赦后，克莱芒回到祖国，于1885年5月出版了他的首部诗集《歌曲集》。在将《樱桃时节》收入《歌曲集》时，克莱芒为其加上了一句题词：“献给1871年5月28日（星期天）在枫丹白露街垒勇敢战斗的女护士路易丝公民。”克莱芒说：“她一直和我们坚持到最后一分钟，我始终不晓得她姓什么，只知道她名叫路易丝。”十多年过去了，克莱芒一直没有忘记路易丝那坚毅的眼神和樱桃一样红艳艳的面容。在那首诗歌的末尾，克莱芒加上了这样几句：“我永远怀恋那樱桃时节，为逝去的年华，心痛欲裂！命运女神的青睐，也不能为我的创伤止血……”

1872年，即巴黎公社失败一年以后，与克莱芒同为公社委员被称为人民戏剧家的茹尔·瓦莱斯，创作了一部革命历史剧《巴黎公社》。在序幕中，他率先引用了克莱芒的这首歌曲：在弧光灯的映照下，一位面容红艳宛若樱桃的美丽少女手捧鲜花，由远处缓步而来。她眼里噙着泪水，那歌声如怨如诉：“我永远怀恋那樱桃时节，为逝去的年华，心痛欲裂……”1983年3月，该剧由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在北京上演（上演时改名《樱桃时节》），引起了热烈反响。2011年，在纪念巴黎公社140周年之际，法国民众在巴黎市政厅广场自发举办“巴黎公社节”，巴黎人民合唱团倾情演唱《樱桃时节》，引发全场观众共鸣。

1903年，67岁的诗人克莱芒辞世。那天，巴黎近万名群众护送着他的灵柩，向拉雪兹神甫墓地走去。公社诗人克洛维斯·于葛在为他作的悼亡诗中，憧憬逝者曾热情讴歌的《樱桃时节》，这样写道：“在野罂粟花的红艳中，你辛劳的果实，正含蓄着汁浆……待到那樱桃红艳的时节，天空的飞鸟，共度那美好的时光！”

《樱桃时节》成了巴黎公社的恋歌，更成了血染巴黎的象征。一个半世纪以来，这首诗歌同欧仁·鲍迪埃的《国际歌》一样，成了巴黎公社文学辉煌而又伟大的艺术结晶。

进入五月，便进入了樱桃时节。

每年的这个时候，拉雪兹神甫墓地克莱芒的青铜胸像前，总会摆满红艳艳的樱桃。那一粒粒红艳艳的樱桃，多像美丽的少女摘下的红珊瑚耳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