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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香3】茉莉

花匠小妙招
2025-09-02 06:16

宋人江奎则曾言“他年我若修花史，列作人间第一香”，得其如此赞誉的便是茉莉花。

茉莉，并不是中国原生植物，唐代郑松崽的“风韵传天竺,随经入汉京”和宋代王十朋的“没利名佳花更佳，远从佛国到中华”都道明了茉莉原产印度，且与佛教有着极深的渊源。

而其名也是梵语，在佛经翻译上又有“抹利”、“ 鬟华” 、“抹厉”等称号。

《法性寺六祖戒坛》

唐.李群玉

初地无阶级，馀基数尺低。

天香开茉莉，梵树落菩提。

惊俗生真性，青莲出淤泥。

何人得心法，衣钵在曹溪。

这是诗人在瞻仰六祖慧能在法性寺戒坛遗迹时所作，亦可见茉莉是清雅圣洁的花朵。

张爱玲有三恨，第一便是“恨海棠无香”，世间美丽的花朵或美丽或芬芳，然多数难以两者兼具，又如丹桂虽香，花朵终归无奇。

然而茉莉，花虽无色，却洁白高贵，形虽娇小，却精致优雅，气虽香浓，但清新无浊。不招摇争艳，亦不卑微隐藏，它就在那里，淡然而不失高姿。是群芳中泰而不骄的温润君子。

早在西汉，陆贾的《南越行记》内就有茉莉花的记载：“南越之境，百花不香，惟茉莉素馨花特芳香，女子以彩线穿心，以为首饰。”

晋代嵇含的《南方草木状》说，“那悉茗花与茉莉花，皆胡人自西域移植南海，南人怜其芳香，竟植之”。

可见茉莉早在汉代就已传入中国，而除了从印度虽佛法传入，还存在另一条途径：通过海上丝绸之路，经由贸易从西域传入我国南方。因为其特别的芬芳，很快被大量种植。

胡商带来的除了茉莉植株，还有用茉莉制成的护肤品“素馨花油”（素馨花油亦被称作“耶悉茗油”），南宋高似孙所撰《纬略》载“舶上有耶悉茗油，盖胡人取花压油，偏宜麻风。膏摩于手心，香透于手背。”又有《太平广记》：“西域人常采其花，压以为油，涂其香滑。”

明代医家李时珍《本草纲目》也收录了素馨花油让头发顺滑的功效：“素馨亦自西域移来，谓之耶悉茗花，即酉阳杂俎所载野悉蜜花也。枝干袅娜，叶似茉莉而小。其花细瘦四瓣，有黄、白二色。采花压油泽头，甚香滑也。”

在我国，一般言茉莉即特指小花茉莉，素馨是大花茉莉，与小花茉莉同属不同种，气味相近，形态略有不同，素馨花朵含苞如针状，故有素馨针之称，而茉莉花则朵朵如圆珠。素馨枝条柔长而垂坠，每一枝每一茎都须用屏架扶起，不可自竖，而茉莉花则亭亭玉立，刚劲秀茂。

茉莉

素馨

《本草纲目》也记载了茉莉花的美容功效:“蒸油取液．作面脂．头泽长发．润燥香肌．亦入茗汤．以其无毒也”

人们喜爱茉莉，除了加工成花油，更常见的是直接簪于鬓上，在享受花香芬芳时亦有装饰之效。

明代杨慎在《丹铅录》中载“晋书都人簪奈花，即今茉莉”，说明簪戴茉莉于发间是晋代就有的习惯。而人们这一雅好一直延续，很多诗作都体现了这一点，例如宋代许裴的“情味于人最浓处，梦回犹觉髻边香”和清代陈学沫的“银床梦醒香何处，只在钗横髻发边”

茉莉花清爽的香气有理气解郁之功效，能使人心情舒畅，解除烦郁，所以在夏日常用来解暑宜性，宋周密《乾淳岁时记》有记：“禁中避暑，多御复古、选德等殿及翠寒堂纳凉，置茉莉、素馨等南花数百盆，于广庭鼓以风轮，清芬满殿。”

《武林旧事》卷三“禁中纳凉”一节，对南宋皇帝避暑的方式，则有这样的描述：“又置茉莉、素馨、建兰......等南方花数百盆于广庭，鼓以风轮，清芬满殿”

除了直接嗅闻，古人亦将芬芳的茉莉用于食疗养生，可食可饮。

明代高濂所著《遵生八笺》之《饮馔服食笺》中记有“茉莉汤”：“将蜜调涂在碗中心抹匀，不令洋流。每于凌晨，采摘茉莉花三二十朵，将蜜碗盖花，取其香气熏之。午间去花，点汤甚香。”

在明中期华亭人宋诩及其子公望编著的《竹屿山房杂部》中，记载了香花酱的制法，此工艺传承至今。“桂花、兰花、玫瑰花、蔷薇花[燖]、茉莉花、木香花之类。用花瓣心捣糜烂，压去水，蜜和之、日暴之。加白砂糖复捣之，收入瓷器常以日暴。”这些香花用糖腌制后，可作糕点馅或菜肴的调味品，也可直接用水冲服，食之提神振气。

《广群芳谱》援引《决雪堂漫录》中熏茉莉花酒的方法：“用三白酒或雪酒色味佳者，不满瓶、上虚二三寸，编竹为十字或井字。障瓶口……新摘茉莉数十朵，线系其蒂，悬竹下，离酒一指许，用纸封固，旬日香透矣。”

还有类似技法用于熏制点茶的茉莉花水，据王象晋《二如亭群芳谱》卷2“花谱·茉莉花载:“制用，每晚采花，取井花水半杯，用物架花其上，离水一、二分，厚纸密封，次日花既可替，以水点茶，清香扑鼻，甚妙。”

明代屠隆在《考槃余事》卷4“诸花茶”中，记载了另一种点茶用茉莉花水的制法。“茉莉花以熟水半杯放冷，铺竹帋一层，上穿数孔。脱时采初开茉莉花，缀于孔内，上用帋封，不令泄气。明晨取花簮之水，香可点茶。”

熏酒或熏水，是为了让酒、水吸附上茉莉花的清香，以增其曼妙的口感。而堪称绝佳拍档的，要属茶与茉莉花的邂逅。

南宋施岳《步月·茉莉》词：“玉宇薰风，宝阶明月，翠丛万点晴雪。炼霜不就，散广寒霏屑。采珠蓓、绿萼露滋，嗔银艳、小莲冰洁。花痕在，纤指嫩痕，素英重结。枝头香未绝。还是过中秋，丹桂时节。醉乡冷境，怕翻成消歇。玩芳味、春焙旋熏，贮秾韵、水沈频爇。堪怜处，输与夜凉睡蝶。”

可见，宋代就已有了茉莉花茶，南宋赵希鹄在《调燮类编》中，记载了花茶的制作工艺。“木樨、茉莉、玫瑰……皆可作茶。诸花开时，摘其半含半放、香气全者，量茶叶多少，摘花为伴。花多则太香，花少则欠香，而不尽美。三停茶叶一停花始称。”

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宁王朱权《茶谱》“点茶”条：“今人以果品为换茶，莫若梅、桂、茉莉三花最佳。可将蓓蕾数枚投于瓯内罨之。少倾，其花自开。瓯未至唇，香气盈鼻矣。”

在茶人顾元庆于嘉靖二十年写成的《茶谱》一书中，记载了花茶的制作工艺。“木樨、茉莉、玫瑰、蔷薇、兰蕙、橘花、栀子、木香、梅花皆可作茶。……假如木樨花，须去其枝蒂及尘垢、虫蚁，用磁罐，一层茶一层花，投间至满。纸箬絷固，入锅重汤煮之，取出待冷。用纸封裹，置火上焙干收用。诸花仿此。”有花商专为窨茶提供茉莉花和珠兰，如清道光年间苏州文士顾禄《清嘉录》卷6载：“珠兰、茉莉花来自他省，熏风欲拂，已毕集于山塘花肆，茶叶铺，买以为配茶之用者，珠兰，辄取其子，号为‘撇梗’。”

清末民初徐珂所撰的《清稗类钞》中也记载了以花点茶的做法：“以锡瓶置茗，杂花其中，隔水煮之。一沸即起，令干。将此点茶，则皆作花香。梅、兰、桂、菊、莲、茉莉、玫瑰、蔷薇、木樨、桔诸花皆可。诸花开时，摘其半含半放之蕊，其香气全者，量茶叶之多少以加之。花多，则太香而分茶韵；花少，则不香而不尽其美，必三分茶叶一分花而始称也。”“茉莉花点茶者，以熟水半杯候冷，铺竹纸一层，上穿数孔，“日暮，采初开之茉莉花，缀于孔，上用纸封，不令泄气。明晨取花簪之，水香可点茶。”

除了可食可赏，茉莉在文人雅士的香案上亦是不可或缺。

关于使用素馨花和茉莉花熏制的香品，南宋词人张元干在一首《青玉案》中，提到当时流行的一种“心字龙涎”香，就散发着素馨花的香味。“月华冷沁花梢露。芳意恋、香肌住。心字龙涎饶济楚。素馨风味，碎琼流品，别有天然处。”据南宋末年黄震所著《黄氏日钞》：“番禺人吴兴作心字香、琼香，用素馨、末利”，可知当时番禺有一位叫吴兴的制香名手专擅此道。关于其制法，焦周《焦氏说楛》卷7转引“范石湖《骖鸾录》云：‘番禺人作心字香。用素馨、末利半开者著净器，薄劈沉香，层层相间封，日一易，不待花蔫，花过香成。”这种心字龙涎香是将沉香劈成薄片，层层间隔铺叠新鲜的素馨花、茉莉花，再密封于干净的容器中熏制。一日一换花，即使次日香气仍浓，也要更换，以便素馨、茉莉的幽香附着在沉香薄片上。每日重复操作，直至花期过去，心字香乃成。

宋人陈敬在《陈氏香谱》中记一“古龙涎香”方：“沉香半两，檀香、丁香、金颜香、素馨花各半两(广南有，最清奇)，木香、黑笃实、麝香各一分，颜脑二钱，苏合油一字许。右各为细末，以皂子白浓煎成膏，和匀，任意造作花子、佩香及香环之类。”又见元大德年间残本、陈大震所著《南海志》“素馨花”条：“古龙涎香饼及串珠之类，治以此花，则韵味逾远。贩女或以蕉丝为穗，鬻于市。”制龙涎香必用素馨花，在不产此花的地区，以茉莉花代之。据宋人陈善《扪虱新话》载：“制龙涎者，无素馨花，多以茉莉代之。郑德素侍其父漕广中，能言广中事，云素馨唯蕃巷种者尤香，恐亦别有法耳。龙涎以得蕃巷花为正耳。”而只有使用香气最浓的广中蕃巷所产的素馨花为原料，才可制出正宗的龙涎香饼。

茉莉之香如此美好，让人费尽心思保留、模仿，或存于酒、置于茶，或附于香，宋代诗人辛弃疾《小重山》（茉莉）中有句“国香收不起，透冰肌”道出了花香难留的遗憾。

所幸，现代的萃取方法可以更好地保留茉莉香气，但由于茉莉非常娇弱，只能人工采摘，为保证香气品质，需要在清晨天未亮时采摘，7万朵花才能得到1公斤茉莉原精，所以仍然极为珍贵。

一般用于萃油的茉莉品种主要有中国茉莉,摩洛哥茉莉和格拉斯茉莉。

中国茉莉（Jasminum sambac）

内含大量苯基酯，其中乙酸苄酯可以产生费洛蒙效应且有麻醉效果；邻氨基苯甲酸甲酯带来强效的安定，可以抗痉挛、镇痛；此外，沉香醇带来温和的抗菌效果，并有镇定舒眠的功效。微量的吲哚和素馨酮是整体气味更为细腻且具备一种感性的动物调。

中国茉莉可以改善体质，强化子宫，有助产之效；还可以抗痉挛，促进皮肤再生。

嗅闻可以带来面对当下困境的勇气，又可安抚情绪，带来高洁通透、宽容慈悲的力量。

由于会促进宫缩，孕妇不可以使用。

格拉斯茉莉（Jasminum Grandiflorum）

生理功效与中国茉莉差别不大，嗅闻可以帮助与大地连接，给予自己力量，排除内心恐惧；与自己内在连接，找到自己正确的位置，帮助表达自己，说真话；科学印证古人想法；感受到自己存在，适合肤浅爱显摆的人；帮助放松，适合焦虑、容易被激怒的人；帮助理性分析，做出正确的决定；让人自信、有安全感，可以增加性感指数。

摩洛哥茉莉（Jasminum officinale）

摩洛哥茉莉与格拉斯茉莉在植物学分类上极为接近，也常互相接枝或改良，几乎可视为同一类精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