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宫文学】养兰记（下）
云上通山——通山县融媒体中心 2022-10-13 09:33 0
养兰记
作者：哲艾
三
（接上期）通山有个兰花市场，在西站的路边，每年清明前后，总有不少农人挖些兰草来卖，好点的要价一两百，差点的二三十元就能搞定。我是那里的常客，几个卖兰的都认得我了。每次去，我都要七挑八选的，一次只买一棵回来。过了两天，心痒难耐，就又去转转，有看中的就忍不住再买一棵。直到花市散了，我才作罢。
有一次，我见到一株蕙兰，叶子瘦而窄，黄黄的，一看就知道来自贫瘠之地。况且兰根多数弄断了，叶子也是半死不活的。我说好可惜呀，这草被你毁了。那卖兰人说，你要不，不要钱送你了。我担心这草难养活，模样也难看，本不想要，但我若不救它，它必死无疑。这好歹也是棵兰草呀，怎么能眼睁睁的见死不救呢？我给了他5元，拿回家了。
在我的精心照料下，这棵瘦兰奇迹般的复活了，叶子又瘦又硬，像箭杆一样笔直的竖着。像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似的，第二年竟开了一枝花，绿茎黄花，好看极了。
养兰人都有一个坏毛病，就是管不住手。时而浇水，时而施肥，时而剪叶，时而翻盆，总是变着法子折腾。
有一次，我去朋友家喝酒，看到了一个装红酒的木箱子，我又突发奇想：这要是拿去种兰花多好呀！一个木箱，可以种两三棵，能节省不少花盆和空间。于是我把这个想法跟朋友说了，并请他帮我多弄点酒箱。
我拿回这只酒箱后，赶紧动手，把两只花盆里的兰草倒出，一并种在了酒箱中，摆在架上，别有一番风味。我尝到了甜头，心痒痒的，隔三差五的就往朋友家跑，蹭红酒喝。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酒箱也。我帮他把红酒喝光，就可以早点拿到木箱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时间，在朋友的大力支持下，我找齐了十二只酒箱！我于清明节前，大量买兰，一共种了二十四棵。我在花架上把它们摆成两排，又整齐又有气势，那真叫一个壮观！
我十天半月的浇一次水，平时三五天就用水壶小喷一下，增加空气湿润度。木箱中的兰草长得相当的好，并自然长出了许多三叶草和艾蒿，与兰草相映成趣。我默默祈祷着，明年一定能开出一片花海！
春天如约而来，可我期待的花海却泡汤了。十二个木箱，才开了四箱。我这个失望呀，无法言说了。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这些兰草都是公的吗？为了找出问题所在，我倒出了一箱兰草，看到两棵兰根都长得很健壮，相互纠缠在一起。我突然想到，可能是两棵兰草都在竞争营养，光长根长叶不开花了。何况盆中还有三叶草与艾蒿的根，它们都在竞争，兰草怎么敢去开花而消耗营养呢？可见，兰草处于有危机感的环境中，是没有心情去开花的，这正是：花本心底发，不是为谁香。
所以，养兰，花盆也是至关重要的，要选那种深而小的花盆，底部要多孔，有利于透气，不易积水。兰草只能一盆种一棵，不能长有其他杂草。盆小好开花，好花其实都是逼出来的！
四
我有一位兰友吴先生，是县里某局退休官员，赋闲在家，好侍弄些花花草草。这位先生侠骨柔情，颇爱诗酒，与我甚是投缘。
一日，吴局邀我与赵工等赴家品酒赏兰。吴局的家，远在山上，村子名叫岚泉塆。我们一行开着车，七转八折，方才到得仙山。只见一幢精致漂亮的别墅，独立于茂林修竹之中。房后山上有数丛杜鹃花，正红艳艳的开着，房前有股急流而下的山泉，在岩石上冲起层层洁白的水花。
仿古的堂屋，一进两层，中间还有个天井，一缕金色的阳光正好洒在两盆兰草上，茎绿花红，香气扑鼻。堂中一张古朴的八仙桌，已摆好了一壶翠绿的龙井茶。
品过茶，吴局带着我去看看他的小兰园。兰园在喷泉对面的一座山包上，有两厢地，上面种着一片兰草，完全像村民种菜一样，密密麻麻，大约得有一两百棵吧。我仔细察看着这些兰草，发现叶子有些泛黄，瘦不拉几的，竟没有一株开着花。
我看着兰园，眉头紧锁，连呼可惜。吴局说，这些兰草都是他在附近的山上一株株挖回来的，费了不少功夫，原想建个兰园，开他个一片花海，香他个十村八寨。如今兰园寂寂，花信全无，不知是何缘由？所以今日请各位兰家前来问症会诊。
我一看便知，便指出了四点原因：一是土质不对，黄土板结，肥力不足；二是阳光直射，光照太强，没有树木可以遮荫；三是远离水源，空气干燥；四是兰株过密，根系互相纠缠，竞争营养而不开花。我并且提出了建议，可把兰草移到喷泉旁边的竹林中，用沙砾土配腐叶土栽种，日晒夜露两天后，再浇定根水，一次浇透，以后不是特别干旱就不用浇水了。
吴局听了很高兴，答应照办，保证用心用力，不负兰君。
下得兰园，回到堂屋，就看到八仙桌上已摆满了种种美味佳肴。我们洗手掸尘，依次而坐。席间杯觥交错，谈诗论兰，好不畅快！
在这古色古香的堂屋里，坐在天井斜过的阳光下，品酒赏兰，吟诗作对，此情此景，岂是凡间尘世能有？我突然生起一种强烈的穿越感，仿佛一下回到了唐宋诗乡。我借着酒胆，学着古人的模样，当即口占一绝：
新林空翠湿无痕，
云谷幽幽草浅深。
倾听岚泉终日醉，
兰香染我一身春。
众位先生听了，都一齐叫好。我感觉真的醉了，不仅为酒，为诗，为兰，为岚泉仙景，为人间真情……
五
今日天昏地暗，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只见窗外桃飘李飞，一片狼藉。是啊，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时节，又以一种悲壮的方式惊现眼前了。诗人杜牧云：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这比喻，让人想一想都觉得惨不忍睹。
我收回目光，又坐到自家阳台的兰花旁。尽管窗外凄风苦雨，窗内兰花宠辱不惊。不过，仔细看看，倒有几盆春兰已经暗然失色了。春兰开得比蕙兰早，谢得也早。春兰的香，是那种淡淡的清香，韵味无穷。如今红消香断，即将离我而去，这让我情何以堪！
伤感也罢，不舍也罢，凡是花都有凋零的时候。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万物不长久，人也莫能例外。林黛玉曾说，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我们谁都无法知道明天的命运。就像今年突如其来的新冠病毒疫情一样，有多少个武汉的名花骄子，一夜之间魂归天国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落花人独立，花落随流水，其实忧伤的是人，花并不惺惺作态，该来时来，该去时去，年年潇洒走一回。这个道理我也懂，但我为何就做不到花儿的洒脱呢？
春风染草绿茵茵，
我遇春风白发新。
本是风尘同路客，
人心安得似花心？
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却被无情恼。我不再胡思乱想，重新收拾好心情，拿起了剪刀，去割舍那无穷无尽的缠绵。我把那些枯败了花枝小心翼翼地剪下，风干在我的书桌案头。再把那些老得发硬的兰叶也剪下来，免得浪费了盆中有限的资源，给新苗留出更多的生长空间。同时，将老叶剪碎，一层层铺于盆面之上。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花开花落，看似无意，实则有情。在我与兰花多年的陪伴中，发现了她的一件辛酸秘事。兰草长得好，叶色翠绿，身姿挺拔，开花多而好，是正常的。但有一种情况，兰草长得病恹恹的样子，有点焦尖，还能开出漂亮的花来，这个时候就一定要注意了。这是兰草已感知到了盆内环境的恶化，预知自己将来时日无多，所以用尽芦头最后的养分，拼死一搏，开出花朵，意图留下花种！等到花儿谢了，花种成熟，兰草不久之后就会快速枯萎而死去。
母爱的平凡，隐藏在一草一木之中，母爱的伟大，大到茫茫宇宙深处。人如此，动物如此，万物莫不如此！
（编辑：谭茜 二审：唐成 终审：阮班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