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a作品
■钱选《盘瓶双体花》,台北故宫博物院。《历代插花》供图,文汇出版社2018年8月第1版
■Ada作品在小造院民艺研习社
■收藏周刊记者 潘玮倩
一场采访,事关“花与器”,在小造院民艺研习社进行。这里是个有花有器的空间,面前的两位合作者,亦是妙人。他,爱器,曾在深夜,怀抱着出窑不久的瓷器,一个人静静聆听“叮”“宁”不绝的开片之声;她,惜花,也是每天深夜,在朋友圈坚持发出一张自己的花艺作品,敞开内心的小孩,等待呼应的同伴,这习惯她已坚持了两年。
许子谦,小造院民艺研习社创始人,清华美院广州清美茶阅书院院长;Ada,“看花”东方插花品牌创始人,草月流(日式)二级师范教师。我们的话题,从东方插花谈起。
因为,我们所处的,正是地大物博、繁花盛开的这方文化沃土。
最早的花器,理论上都不是拿来插花的
追溯花与人的关系起源未免太久远,最早的时候,先民尚未解决温饱,在他们眼中,能结果的花(这果子必须能吃)才是好花。看《诗经》,里面出现的采之赠之的植物,荇菜、薇、桑、蒹葭、杞、芹、椒等,都不是“以色事人”,它们是有实用功能的。
“古人是以生存的角度去看世界的。”许子谦说。
但我们很快就能享受到“自然界的那种生命力带来的这种喜悦”。如果说,广义的花器,就是人身的话,那么,采折鲜花送人,早在战国时期就“证据确凿”。汉刘向《说苑》中记载了战国时发生的故事:“越使诸发,执一枝梅遗梁王。”至六朝时,以器皿为承载的插花活动,则已显露端倪。
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没有一个正经八百的花器”,许子谦强调。“中国人,他是更注重意境的。意境是什么?就是不拘泥于具体的形,不受限。比如我吃饭这个碗,可以插个碗花;然后摘菜的篮子;可以做个篮花;一节竹子掏空,我们就能做个筒花了。”
“其实所有的瓶瓶罐罐,都可以做花器。所以,最早的花器,理论上都不是拿来插花的,它可能是一个赏瓶,或一个日用器。”
“而在日式花道里,则有个很好玩的说法——当人类开始把花放到器皿里面,开始加水养它,插花就出现了。Ada补充道。
一器一用VS无器不插花
“在现代我们所接触的东方插花,就日本而言,三大流派中,池坊其实是整个花道的鼻祖,而说起渊源,应从遣隋使开始。”Ada说。
从池坊花道,到小原流、草月流,花之道在日本开始极致地系统化发展,与此同时,中国的插花,依然如它的从前时代那样天真浪漫。前者,把它当成极其难得的技艺瑰宝,后者,是必要时为我所用的洒脱。“日本的公主会插花,中国的公主不插花”,Ada半开玩笑地说。
“我们古代一直把花、插花,当成是个人的表达”,许子谦介绍,尤其在宋代之后,乃至元、明,随着文人群体的参与,花与器、与人的关联和灵感碰撞更多了。“文人可能不单单做一个折枝,因为我实在太有时间了,我不止插一枝,我要插多枝。”
“今天看起来,在插花这个方面,彼邦的精细系统化,和我们的‘旷达率性自由肆意’,形成鲜明对照。他们资源少,很惜物;而我们资源丰富,再具体细说到花材、器皿,以及文艺方面的丰富选择(琴棋书画诗酒花),我们是‘无器不插花’,有底气,想插就插。而我们的根性是什么?是自由。自由肆意,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许子谦说。
只要形色雅致、合适,传统食器如鼎、簋、木盒,传统酒器如尊、罍、爵,传统水器如盆、池、缸,乃至炉、钟、匣等,甚至曾为明器的五管瓶(五谷瓶)等,都可以成为“借用花器”。只要能畅怀,可以独处——如陶渊明采菊东篱下,可以聚众办展览——“五代的文人、艺术家皇帝李煜创办的“锦洞天”是我国插花史上最早最盛大的插花艺术展览会”,Ada援引资料说道。
一器一用VS无器不插花,这实际上就是两个地域的文化背景不同。
器以载道,无住生心
“所以,为什么器可以载道?器是形而下的,道是形而上的,我们追寻的根本、最重要的是什么?并不是形而下的器,而是形而上的道。”许子谦说。
“不管用怎样的材质和工序,都是道的一种理解。有时他不一定上升到道,但会对生命发出一些感叹,比如春天来了,比如逝者如斯夫。很多的文人,就有这样的条件,用美好的事物,去对自己的畅快也好、抑郁也好,为当下作出真实的表达。他从屋角折下一枝梅,捧在手里,回到书房择一器物,放诸其中,在这整个过程,他完成的不是绝对的技艺操作,他实现了自我的表达。”
“这与西花(西方花艺)就有很明显的不同。他们的许多艺术起源与建筑相关,他们的建筑多为对称,有庄重感,所以插花也呈建筑式。对称的、热烈的、关注当下最灿烂一刻的,这样的诉求,其实也暗含一种宣示和对社会存在感的在意,他们是对外的。而我们,更关注内心的感受。”Ada说。
“您在插花的时候,有没有抱着这样的念头,比如,希望很多人呼应,或者,今天我要做一个很有创意的新作品,类似这样的诉求?”——当被问及“我在插花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她坦然答道:
开始之前可能会有,开始以后就“由不得自己了”。“在创作的过程中,你是什么?你是一个不断面对问题、解决问题的人,然后在这里面自己的思想得到了冲击、剥裂,或者是,面对不停出现的美妙进程,你与它步步相趋。我打开了,我与这里面的‘道’同行。”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许子谦补充道。
向中华传统进行精神回溯
许多的智慧和经验,早就在我们身边。
Ada举了个例子,西花,尤其是传统花型,一个明显特点是充分表现“实空间”,“但东方插花就是实空间加虚空间,我们用枝子呈现出来的姿态,其实营造了一种‘虚’。虚实的对应,在西花的范畴里被称作形与线,那是要达至很高阶的学习才会触及,例如master级别。而我们东方插花的起点已经是这样”。
有时我们出走探索很久,回头一望,先人早已在花之道、画之道、书之道等各个方面,提供了丰富多彩、取之不尽的范本。
“而且,毫无疑问,与许多传统艺术门类的发展相类似,经历了漫长积淀和内部演进,中华的插花艺术在当代达到了顶峰”,许子谦说。
“学东方插花,我们往往以学日本花道为开始点。但最终,我们还是要回到源头和经典,回到本身的流派。不是说技艺回溯,而是精神回溯。所以,我今年的计划,是除了要往当代花方向走,还必须重现研习中华花艺。我们的传统文化真的太厉害了,如何安身立命、如何上下求索,还必须开始研习中国传统插花”,Ada说。
如何通过一花一器来体现这个民族的传统积淀和旺盛生命力?“也许,我们必须把花器的格局打开,把载体的界限打破,继续实践现代空间中的东方插花语言,以传递者和探索者的身份,走出一条更加宽广的道路。”
受访者简介
许子谦 小造院民艺研习社创始人,清华美院广州清美茶阅书院院长,广州凤雏设计公司创作总监。
Ada 原名温志庆,“看花”东方插花品牌创始人,草月流(日式)二级师范教师,德国国家工商会(IHK)花艺设计师。
■本版图片由受访者提供,署名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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