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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楞】花艺之道挖空心思的天然

花匠小妙招
2024-11-02 10:21

花艺之道挖空心思的天然

作者: 汤姆斯霍弗

翻译: 田舍枯珑

从武士的豪宅到中产阶级的平房, 禅文化在日本无处不在。花道，便是禅文化在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众所周知，日本的传统茶道实际上是对富贵的人为简约和贫困的一种仪式。它需要讲究的花园、茶室和茶具茶器，看似不起眼、简朴，实则昂贵。这是居住在普通公寓楼的现代日本人很难办到的。

然而，每个人都可以学习花道。花道是体会和修行禅学的一种自律的古典艺术。花道相对于花园，就像俳句相对于史诗,这是对外部世界的一种象征，一种浓缩。花道与茶道的精神一脉相承。花道是茶道和其与之所需的禅花园的日常版本，体现着完全相同的禅宗所要求的那种美学原则。

据说，禅起源于佛陀在灵鹫山一次法会上的“拈花一笑”。许多世纪以来，莲花是用于象征古典佛教最多的花卉。在早期的日本花道中，荷花仅仅是简单地插在有水的花瓶里，供在佛坛上。对于古代佛教徒来说，花是自然的象征，瞬间绽放的美丽和香味体现生死轮回的所有奥秘。对早期日本人来说，他们在自然界看到了一种精神的表达，自然地发现了花卉是和佛教一样的表现抽象哲学的一种和谐的符号。在禅宗引入日本之前的平安時代，皇宫贵族流行着世俗的对花的喜爱和热衷。恋人之间常常传递印有花卉的书信，赞美梨花，樱花,以象征生命的美好，爱情的幸福，和它的瞬间即逝。毫不夸张地说，用花卉比喻爱情是日本早期爱情诗的伟大成就。

没有人能够准确无误地指出，日本的花道到底开始于何时。但当提起花卉艺术，人们一定会想起著名的禅师，禅学家足利義政(1435-1490)，銀閣寺的建造者。其实，足利義政仅仅是普及了这种古老的艺术，或者叫Ikebana，或者叫插花。事实上，有相当一段时间，有一群自称为池坊派的京都六角堂（顶法寺）的僧人们在早期花道艺术包括花香和装饰中起过不可抹煞的作用,只是他们对禅的美学理论一知半解。乍一看，似乎池坊派的僧人抢了足利義政在禅宗文化圈内的风头，触动了他在禅宗美学界的宗祖地位。其实不是。在足利義政时期，花道（Ikebana）艺术远远没有呈现禅文化在园林艺术上所期待的那种空虚与灵动。早期花道只是一种繁荣世界的象征，用类似于曼荼罗图案的空间结构，显现世界深奥的复杂关系。这种早期的花道，现在称之为立花。大概有七个元素组成,即真、副、副请、真隐、见越、流枝、前置。每个都象征着自然的某些特征, 包括阴阳等等。其中前三种是主要元素，后四种是辅助元素，每一种元素都有特殊的美学象征功能。

现代社会艺术模糊了宗教意义和美学原则之间的边界，艺术家常常乐于用哲学解释传达他们对自然的一种本能的认识。而在注重禅宗理念的时代，池坊立花（Rikka）的插花艺术，偏重自然，追求复杂的供花造型，但是他们排除人为的刻意雕琢，追求与自然碰触时一刹间的那种喜悦。欣赏一件优秀的插花作品，就象置身于禪花园里，令人完全陶醉于自然之中。池坊立花精美，細腻，端庄, 繁华，輔之一整套相对應的美學理论和規则，在插花技术上要求过高。可以肯定地說，无论插花的程序和规则，西方的花艺是完全沒有日本插花的那一套讲究，也因为如此，有時西方人对日本插花那种天才般的艺术形式中包含的理念难以接受。但是，西方人从来沒有顾忌过花道中的宗教象征。花道中这种宗教因素，在东方人的观念中，是艺术表现的一种自然的流露。禅的宗教，与上帝或神祇无关，禅涵蕴于花卉和花园之中，完全是精神的寄托。

禅对于池坊立花风格，间接的影响大于直接的影响。禅宗全方位对花道的影响，要等到著名茶道大师千利休的到来。千利休高瞻远瞩，他认为，从朴素简约的禅宗美学出发，池坊立花过于奢华，程序过于繁冗，于是他向大众介绍了一种著名的崭新的花道风格，即盛花, 或者叫投入花。这是一种自由奔放的表现形式。因为这种风格的插花，经常摆设于茶道仪式中，故而也被叫作“茶花”或“Chabana "。与池坊立花的“七步”插花不同，“茶花”只有一两枝花插在花瓶里，没有任何刻意的暗示。当然，盛花不是不讲究约束不讲究规则的艺术，但它仅仅是似有似无的讲究。它特别注重花苞与树枝的完美搭配，而看上去却是天然生成，不留任何雕琢痕迹。盛花中的“茶花”流，实际上是用鲜活的花卉和植物对禅的终极陈述。随着池坊立花的日趋衰落，而盛花, 直接表达禅的理念,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活跃。最具有說服力描述立花与盛花之间不同风格的，是著名的禅学大师，日本戏剧导演佐藤昭三教授。他在一九六五年出版的《花道之艺术》一书中，这样写道：

池坊立花从哲学的意图出发,终于孕育了一个人为的有序的宇宙。而盛花是人与自然的一种直接联系。前者是概念化理想化的，后者则是本能的自然主义的。这种区别也在于，前者是机械的哲学研究与传统佛教的結合，后者是禅宗的顿悟。

虽然盛花偏爱茶道風格，有点过于严格，但对普通家庭不作要求。从十七十八世纪开始, 崛起的中产阶级在立花和盛花之间寻求妥协，最终开发了简版的“池坊流”立花，或者叫“生花”。它完全采用立花技术, 但只使用三个主茎, 以隐喻“天地人合一”的禅学思想。今天, 花道的各种风格流派蓬蓬勃勃，数以万计，各种实验应运而生，有的加入岩石，有的加入漂流木等等各种自然的现代流派的材料。然而，尽管流派层出不穷, 风格迥异, 但是花是人与自然联系的简略表述的核心,千年不变。花道的禅学理想永远不会远离，即使在现代化材料泛滥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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