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胡作政 苏海琴
花儿跻身世界“非遗”,为我省增添了又一张世界级文化名片。但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快,它的保护传承和创新也遭遇着诸多难题。
今年,在甘肃华夏文明传承创新区建设的大背景下,“临夏花儿”能否再次乘势而上,走出一条事业与产业齐头并进、保护传承与挖掘开发深度融合、文化发展与经济跨越相互促进的科学发展之路?如何进一步发掘民族文化的张力,从而改变“申遗”后发展迟滞的状况?
不要守着泉水找河水
“为什么这个世界级文化盛会,选在了甘肃临夏举办?”8月23日,在首届中国西部“百益杯”花儿艺术节上,一位中央媒体记者向参会专家提出了这样的疑问。中国文联及甘肃省文联的花儿研究专家学者这样回答—因为,花儿的根在临夏,花儿最肥沃的土壤也在临夏……
其实,作为“花儿故乡”的临夏,在花儿的保护传承与开发创新上一直是在困境中突围。借助当地民间花儿会或官方主办的旅游节推动这项民族文化,是目前可行和唯一的办法。这次的不同之处是,临夏利用这次节会请来了省内外知名的花儿研究专家,召开了一次质量很高的研讨会—也是临夏为“花儿”找出路的一次研讨会。临夏州文联主席韩小平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临夏花儿和全国其它“非遗”一样,在现代化进程中传承基础日益瓦解。甘肃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民俗学博士马东平呼吁,花儿的演唱环境在山林和野外,但现在大量的农村人口进入城市,再加上现代交通工具、信息化发达,过去村落之间依靠参加花儿会进行交流的传统逐步瓦解,地方性娱乐传统文化正悄无声息地被“淘汰”。
成功申请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后,花儿的文化价值得到肯定,受到越来越多中外专家的关注。由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丰富的地方多是贫困地区,这些地方发展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把大量民族民间艺术表演形式开发成旅游产品。有“花儿皇后”之称的著名花儿演唱家苏平如是说,我们不能守着泉水找河水,我们很多地方政府为了发展旅游,编故事、造文化,而把最具生命力的民族文化搁置在一边。
让苏平更为担心的不是没人唱“花儿”,而是原生态“花儿”面临的“流变”。这几年的花儿会上居然有人唱流行歌,有的是为满足观众审美包装出来的产物,是变了味儿的“花儿”,更谈不上文化的传承。
越是民族的,越具有生命力,越是能走向世界。兰州城市学院音乐学院讲师延劭楠在临夏召开的第三届全国花儿学术研讨会上坦言,自2009年申遗成功至今已历经五个年头,期间仅以甘肃来看,没有看到花儿在演唱、发展与传播上有大的起色与改观,但令人欣慰的是,在这次研讨会上,花儿传承人自身也在抱团取暖,共同探索创新发展之路。
近年来,许多地方在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时,将其当作旅游资源来开发是较普遍的方式,不少非遗项目为了迎合市场而“变味”,陷入“商业化”误区。与会专家举出的诸多实例,令人痛心。苏平说,许多文化工作者花大力气去寻找民间歌手,记录他们原生态的歌曲和唱腔,结果凡是唱得好的民歌手都进了旅游区,之后不断异化,使源自生活的艺术形式最后与实际生活距离越来越远。
“非遗”面临传承尴尬
与有形的物质文化遗产不同,绝大多数非物质文化遗产是靠口传心授的方式传递、延续和发展。在工业化浪潮下,现在这种口传心授的传承方式面临诸多难题。记者采访了解到,大多数传承人认为,目前面临的最大难题,是花儿的原生态性和传承人人才严重匮乏。
“除了有专家学者的研究,花儿会的存也让这个传承千古的民谣得以在民间继续流传。”永靖县花儿研究专家罗进华告诉记者,他从1995年爱好花儿以来,经历了各地多届花儿盛会,目睹了近百场小型花儿演唱会。
现在花儿会上唱花儿和擅长花儿的人越来越少,甚至出现了尴尬的场面—对唱有问无答、尖声干吼、唱词平淡甚至错误,一部分爱好者、游客闻名而去败兴而归。另外,老艺人越来越少,纵观传承人名录,入选者年龄大都达六七十岁,耄耋翁媪居多,年富力强者甚稀,教授花儿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导致很多不能广泛的流传和继承。
据记者了解,除了和政县吊滩乡歌手、花儿传承人马金山基于责任感,办了一个传习班性质的“花儿学校”外,其它地方不论政府、民间社团或是个人,都还没有行动起来。
甘肃省民族事务委员会副巡视员、中国民协花儿文化专业委员会副主任郭正清说,花儿是植根山野田间农牧民口头的艺术,也是传情达意的一种山歌,近年来随着经济大潮的冲击,农民纷纷走出家门、走出大山,使参加花儿会的爱好者和花儿演唱者越来越少;受文化产业化、新兴娱乐活动南风北进的冲击,及流行歌曲兴起、现代爱情速效化,使得花儿演唱中情感性的少、调侃性的多,花儿赖以生存的空间急剧萎缩,山野田间花儿飘荡的情景已成为历史。
罗进华还认为,花儿传承地区社会经济整体发展较慢,文化投入严重不足,花儿歌手的生活很难得到保障,有时连日常训练都难进行,导致花儿这个品牌很难在市场中站稳,也难在市场中获得效益,花儿处于尴尬境地。永靖县黄河三峡艺术团一位歌手告诉记者,他们团每月不到一千元工资,出演一次的费用仅50元左右,花儿歌手们只能偷偷地跑到外面参加活动挣些生活费。
“要能吃得住苦,沉下心学习,耐得住寂寞,还要有一定的悟性,好苗子比较难挖掘。”这是很多老传承人一致的感受。同时,由于资金方面有一定的缺口,非遗项目要吸引和留住年轻人也存在困难。
创新不能“转基因”
随着生活改善、社会变迁,一些“非遗”项目不再受欢迎,为了生存,它们往往进行创新以迎合市场,但一些“非遗”的创新正在变味。马东平说,在继承传统与开拓市场中徘徊,正在成为一些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中难以绕开的又一困境。她认为,“非遗”创新不等于“转基因”,不能弱化甚至异化其传统文化内涵。花儿文化也应去适应市场,应策划一系列符合经济、经营规律的创意方案。但任何一种来自急功近利的、仅仅出于短视的实用主义的一时设想与行为,则有损文化生态环境。
当花儿走向舞台时,已经逐渐缺失了传统文化环境中质朴的风貌,田野的歌声变成传媒系统中的声音,文化环境改变了,从事花儿演唱的人也改变了。浙江绍兴文理学院教授郭德慧在参加临夏花儿艺术节时说,过度商业化也不利于非遗保护。文化生态是民族艺术赖以生存的环境与土壤,地域性民族艺术与特有的文化生态环境密切相关。应以花儿的良性发展为出发点,充分考虑花儿在市场冲击下不可动摇的民间性。文化遗产一旦被产业化,就难免被按照商业规律解构和重组,经济潜力较大、能成为卖点的被拉到前台,不能进入市场的那部分则被搁置一旁,由此造成非遗被割裂与分化。
对于部分专家倡导的花儿进校园活动,马东平提出了反对意见,她认为,花儿说白了就是黄段子,是情歌,成年人唱最有味道,最有感觉,绝对不能进入校园。其次,必须要有区域性,区域改变,花儿会改变,形式也会改变。“花儿是唱给自己听的,不是唱给别人听的。”只要有情在,花儿就不可能消失。另外,必须在艺术上对花儿进行创新,要通过好的形式表现出来。
“非遗保护,人人参与”。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渗透在一个民族血脉中的文化,非遗保护工作期待全体民众的参与。郭正清为了让花儿不变味还能走出去,出版了《花儿情》、《花儿魂》、《花儿韵》、《花儿风》等10余部花儿剧和花儿轻音乐作品。这四个音乐专辑从三百余种花儿曲令中,选用最优秀的30个花儿曲令和4个接近花儿的小调,浓缩了花儿曲调的精华。
令人由衷钦佩的是,郭正清一直致力于花儿文献收藏,其花儿文献收藏堪称世界第一。他告诉记者,我们不可能阻止现代生活的改变,也很难大规模保留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原生语境。绝大多数“非遗”除非融入现代社会生活,否则必然消亡。文化不仅要创新,更要保护,这才是“非遗”的根本出路。他的当务之急,是用他一辈子收集和研究花儿的历史资料,建立花儿文献馆。
作者:胡作政 苏海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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