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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茉莉，藏在诗词古籍里的胭脂花与状元红

花匠小妙招
2024-11-10 19:16

斜阳墙角疑铺锦，红黄紫白交相映。也助晚妆忙，风来冉冉香。

佳名偷末丽。野意饶媚娟。留得果盈盈，还将粉细匀。

清·叶申芗《小庚词·菩萨蛮》

紫茉莉在众多花卉中并不算艳丽，更遑论高贵了。它“清晨放花，午后即敛，其艳不久，而香亦不及茉莉，故不为世重”（清·陈淏子《花镜》）。倘若你拥有一个小花园，里面种着你的佳丽三千，你是绝不会想起去宠幸紫茉莉的。但它在乡野、在民间却是野意饶媚娟，让人倍感亲切。请看华夏大地上的人们为它取的那些亲切的名称：粉豆花、地雷花、晚饭花、洗澡花、夜娇娇、野丁香、指甲花……以及稍具格调的状元红、胭脂花。原来，紫茉莉就是我们心里那个最美丽动人的村姑！

依偎在墙角的粉豆花摄影：严靖

因此，以这首词来开篇恐怕是最符合紫茉莉的身份了。以植物学从业者的眼光来看，此词以优美的笔调道出了紫茉莉的生境、花期、花色、花香、花趣和用途。下面我们接着从植物学以及考据学的角度来重塑一下紫茉莉与我们之间的故事。

初识“秘鲁奇迹”

紫茉莉原产于美洲热带地区，首先由阿兹特克人（Aztecs）（1521年之前）在墨西哥栽培，之后被引种至欧洲，在林奈命名该种（1573年）之前，该种在欧洲的栽培历史已有200多年，如今已广泛归化于世界热带至温带地区，在许多地区已成为一种分布广泛的杂草。

广泛分布于乡野间的野丁香来源：Baidu

因此，紫茉莉和炎黄子孙们的故事得从大航海家哥伦布阴差阳错地发现美洲新大陆之后（1492年之后）讲起。用我们的话来说，即故事发生在明朝中晚期。

请记住这些伟大的年份，那都是一个个重要的历史时刻。在种种因素的驱使下，1492年哥伦布本着到达印度的目的鬼使神差的发现了美洲大陆，将这块新大陆介绍给了世人，使得追随者络绎不绝。紫茉莉便是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大航海活动中传播至世界各地。

哥伦布航线来源：Google

紫茉莉的国际通用名之一为：marvel of Peru（秘鲁奇迹）。据西方学者记载，紫茉莉于16世纪从秘鲁输入欧洲，该种的模式标本（植物命名是所依据的标本）即来自秘鲁。秘鲁是印第安人除墨西哥之外的又一个文明中心，1531~1533年西班牙殖民者残忍地征服了此地。秘鲁的奇迹自此沉寂了，而“秘鲁奇迹”则得以随殖民者们跨洋远航（1533年之后）。

紫茉莉传入欧洲之后在西班牙被作为观赏植物栽培，1700年代被带入非洲，1800年代进入美国。随后，一些世界一流植物园的种子交换名单中也出现了它的名字：19世纪中期的圣彼得堡皇家植物园、1894年的邱园、1895年的柏林植物园、1913年的比利时国家植物园。

盆栽的“秘鲁奇迹”，在中国其硕大的块根却常被用来冒充天麻或人参。块根有毒。来源：Google

胭脂花与状元红

反观中国，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时正是明弘治五年，西班牙人征服秘鲁之时则是嘉靖十二年。而明朝在朱元璋登基之初（1368年）就实行海禁，直至1567年才部分解除海禁。但在1492~1567年之间有3个重要的年份：1517年葡萄牙人开始与中国通商；1521年另一位重量级的航海家麦哲伦到达菲律宾，同年中葡之间的“屯门之战”爆发；1553年葡萄牙无耻地攫取了在澳门的居住权，次年明政府批准葡萄牙人在广东沿海进行贸易。事实上，自从1498年达·伽马率船队远航印度并开辟到达东方的航线之后，葡萄牙人就一直在中国南部沿海进行非法贸易。

麦哲伦航线来源：Google

由此，紫茉莉进入中国定在1533年之后，或在1554年之后。国内文献中关于紫茉莉传入中国的故事大概有两个版本。一是认为早在明初兰茂（1397～1476）所著的《滇南本草》卷二就有记载：“苦丁香，即野丁香，花开五色。”将苦丁香考证为紫茉莉，《中华大典·生物大典》即持此说。显然，紫茉莉是不可能有穿越时空这种特异功能的。二是《草花谱》之说，康熙间汪灏等辑《广群芳谱》（成书于1708年）卷四十三《茉莉》附录《紫茉莉》条中引《草花谱》曰：“紫茉莉，草本。春间下子，早开午收。一名胭脂花，可以点唇。子有白粉，可傅面。”

“子名土山奈，取其粉，可去面上癍痣粉刺。”不可食。摄影：严靖

欧贻宏先生对此曾有详细考证。《草花谱》据《中国丛书综录》仅《说郛续》有收录，无他丛书收之。而《说郛续》所载《草花谱》实为高濂所著《遵生八笺》（1591年刊）中的草花部分。欧贻宏先生曾查《说郛续·草花谱》以及《遵生八笺》，却均无“紫茉莉”、“胭脂花”的记载，并直言“未知《广群芳谱》所引何据?”。即使是之前的经典《本草纲目》（成书于1573年）、后来的名作《群芳谱》（成书于1621年）也未收紫茉莉，可见《草花谱》之说尚待商榷。

地雷花。其花已早开午收，其子盈盈似地雷。摄影：严靖

至于“紫茉莉”一名，到明代中晚期（嘉靖至万历年间）才出现，见于陈继儒（1558~1639）手订的《重订增补陶朱公致富全书》卷二《花部》：“紫茉莉，一名状元红。春间下子，花紫叶繁，早开午收”。此书为明末托陶朱公之名由陈继儒手订而成，具体成书年代不详。观其描述及后世诸多著作所述，此紫茉莉即为今之紫茉莉无疑也。

综合以上种种史料，真相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激进一点的推测就是于1621（天启元年）~1639（崇祯十二年）年之间在中国南部沿海随海外贸易进入中国，此推测的前提就是假设它早已来到中国则《本草纲目》、《群芳谱》等必有收录。保守一点的推测也应在明万历至天启年间，即明朝末年（1644年风云际会，明朝灭亡，满清入关），随后在中华大地逐渐传播开来，遍布乡野。

自我传播的紫茉莉，如今已遍布乡野严靖

再识紫茉莉

紫茉莉属于紫茉莉科紫茉莉属，自从原来的山紫茉莉属（Oxybaphus）归并入紫茉莉属之后，本属可划分为4组约54种，几乎全部都分布于美洲，只有1种山紫茉莉（Mirabilis himalaica）分布于喜马拉雅地区。作为紫茉莉科的科长以及紫茉莉属的属长，紫茉莉是紫茉莉属中被引种栽培最为广泛的物种。另有原产于美国的夜香紫茉莉（Mirabilis nyctaginea）在北京有分布记录，该种花簇生枝顶，瘦果倒卵形，且密被毛，与紫茉莉有所区别。

刚传入不久的夜香紫茉莉摄影：刘全儒教授

紫茉莉是一个形态上高度变异的物种，在欧洲栽培状态下亦存在许多变异，以至于在早期该种存在许多的异名（>10个），且在其原产地紫茉莉与长筒紫茉莉（Mirabilis longiflora）之间存在杂交现象，在欧洲的情况也是如此。其变异在叶色，更在花色，不完全显性控制下的花色遗传使它可随意变换它的颜色，红色、黄色、橙色、紫色、白色，或由多种色彩组成镶嵌色、条纹色、洒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