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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形式之下的“死亡美学”。

人们常常认为伟大的艺术作品往往是充斥着美好、理想的图景与愿望。而不为人所知的是,伟大的艺术家往往对悲剧情有独钟。在艺术家的生命经验里,悲剧人生也几乎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因此,问题就产生了,为什么伟大的艺术家多拥有不幸的人生经历?为何艺术家的生命结局往往散发着悲剧色彩?艺术家的人生往往命途多舛,可是,为什么他们身上却迸发着生命的热情,生活的渴望呢?众多艺术家中,为何诗人的人生经历与生命体验多充满悲哀的伤感与经验?从艺术家最终的人生结局来看,诗人的非自然死亡率要远远高于其他艺术门类的艺术家而首屈一指。“人类史上向来就有一些不安分的诗人、艺术家、先知、哲学家等,偏要化腐朽为神奇、在平凡中惊异,在人生的喜剧里发现悲剧,在和谐的秩序里指出矛盾,或者以超脱的态度守着有一种'幽默’。”[1]由此可见,诗人的悲剧不是一个偶然现象,他们的悲剧性经历与结局,既是艺术家痛苦体验的一个缩影,也是艺术家精神世界的典型反映。本质上讲,艺术家实际上是一个矛盾的载体,艺术作品则是矛盾运作的产物。“生活严肃的人,怀抱着理想,不愿自欺欺人,在人生里面体验到不可解救的矛盾,理想与事实的永久冲突。然而愈矛盾则体验愈深,生命的境界愈丰满浓郁,在生活悲壮的冲突里显露出人生与世界的'深度’。”[2]艺术家的矛盾,除了自身与社会、自身与他人、自身与现实、自身与理想的表现外,还存在着常人无法经验到的内在精神矛盾。这种精神矛盾不是常人所能经验到的,例如,源自生命体验、本体追问与存在之谜的探索与思考。这些问题看似无关痛痒、远离生活,可是当人作为一个短暂而偶然的生命体,被不加商量的抛入到现实世界时,人的存在之思考自然而然成为了艺术、哲学、宗教等领域进行精神探索的对象。一个艺术家,如果他的创作思路与创作灵感没有从感知生命最初级的直觉经验中升到追问生命本体的精神高度的话,那么,艺术家的痛苦与悲剧实际上是缺乏文化厚重感与人文价值深度的。艺术家的悲剧,实际上是人类的悲剧。如果一个艺术家在他的时代中连基本的生存挣扎与精神痛苦都不曾经验的话,那么艺术作品的美学力度则很有可能是苍白无力、贫乏空洞的。

为惨淡的现实世界与个体存在捍卫生命尊严的艺术家发现着、体悟着于生命经验中无法逃脱的悲剧现实与悲剧命运,因此,艺术家从精神层面上看去是有别于那些不具思索意识的普通人的。大部分的人纠缠在凡尘俗物当中,他们被吃喝、住行、繁忙的工作、家庭的琐事以及名利、权势、情感所限制、围困着,以至于失去独立、真实的自我,所以,没有多少人能像艺术家一样一直并乐意保持着对人生的反复思索与追问的。人们一旦被世俗生活所束缚,自我的思索意识与探索精神就不自觉的随着生活的消磨与岁月的流逝消磨殆尽了。凡是对生命保持认真态度的人,无论世俗中多少事务缠身,无论生活中负担多少沉重,他会永不停歇保持着对“人该如何存在,人到底去向哪里,人该如何对待生命”的思索与追问。“人人都是哲学家,人人都是艺术家”的命题并非毫无依据,只要人的精神意识时刻保持着对生命的追问,说明他对生活、生命还依旧保持着强烈好奇心与坦诚态度。一个整日忙碌于凡尘俗物之中的人,看似忙忙碌碌,实际上其内心是空虚无比的。事实上,这样的人并不真的懂生活,更不见得活的充实、有意义,只是随着人群、随着潮流,人云亦云的填充生命的苍白与精神的虚无罢了。并不是所有艺术家都能时刻保持对生命的追问与探索的,但是,伟大的艺术家却用一生不停歇的在追问与探索。生命的短暂性与不可逆转性构成了人生悲剧的根本性来源,一旦人们意识到作为人的存在是以能量衰变的形式存在时,那些通常将生命存在冠以道德或社会关系之名的导向说辞就显得脆弱不堪了,或者说无足轻重了。或者说,艺术家一旦意识到人终有一天会死的事实之后,他能做的除了尽情的用艺术经验与美学体验去经受上天赐给他那独一无二的生命体之外,恐怕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来淡化这层永恒的悲剧意识了。

在精神的思考与心灵的摸索中,生命矛盾在艺术家的精神与心灵中愈演愈烈。最极端方式可能是艺术家采用非正常死亡的方式结束痛苦的精神挣扎。艺术家哪怕从哲学修养与人格境界上保持着泰然自若、怡然自得的精神状态与心灵体验,但是本质上无法磨灭深入其骨子里的精神挣扎与精神痛苦。艺术恰恰是淡化、超越人生苦短之事实的最佳方式。另外一种方式自然是宗教。宗教在这方面做得似乎要比艺术更为彻底、空灵一些。凡是认识到人生中经受的每一件事情都会在生命这柱被无端点燃的香烟中化作烟尘事实的人,面对着现实的苦难与不幸可能会做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这是艺术家惯常的选择。一种是像马雅可夫斯基、梵高、海明威一样,在强烈渴望生活的战斗中最终以自杀之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的艺术家还有屈原、王国维、老舍、海子等人。他们果断的选择用非正常死亡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意志,说明他们具有的勇气不是弱者的勇气,而是强者的勇气。他们的自杀不是出于自身意志的软弱或者狭隘的情绪所致。就像楚霸王项羽的死,项羽是个强者,作为一个强者选择自刎,并不是项羽没有毅力与能力承受生活与命运强加给他的挫折与失败,而是出于生命尊严的抗争与捍卫。现实中,我们经常会听到某某人因为情感或生活问题,而以自杀方式逃避感情的挫折与生活的不幸,这样的人虽然知道人必有一死的事实,但是却缺乏对生命与死亡的理性认识与深度思考,归根到底,还是意志薄弱的表现。一个艺术家到底有没有拥有普通人没有过的沉思与探索,最直接、最有效的证据就是他们的艺术作品了。毕竟,艺术作品的境界与意蕴反映着艺术家精神世界的事实是毋庸置疑的。

艺术家的另种生命选择是超越式的。这种方式虽然在表现形态上与“自杀”方式有着很大差别,但是,本质上却是殊路同归的。从“小隐隐于山”的陶渊明到“大隐隐于市”的柳永,再到彻底斩断尘缘、皈依佛门的李叔同,他们所选择的正是以隐居方式去消解精神挣扎与心灵苦痛的。遁隐辅以艺术创作的生活方式让艺术家的悲剧经验得以淡化、排解。这样的存在方式对艺术家而言是最为惬意舒适的,但是这并不代表艺术家的悲剧经验是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完全化解。因为一个人的经历与体验,从根本上讲是不会随着时间的变迁或情境的转移而消除的。就像电影《盗梦空间》开头片段所传达的那样,世界上最顽固的事物不是细菌、病毒,而是人的意念。人一旦拥有了某个意念的侵染,从生到死都很难从意识上消除掉。人可以用意志力去刻意控制或淡忘悲剧经验,但并不代表悲剧经验能从人的大脑意识与记忆模式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李叔同希望借助佛家的义理消除生命的沉重与心灵的隐痛,但是,从根源上讲他是无法将其彻底消除的,倘若人能轻易的消除掉悲剧意识的话,李叔同就不必终生皈依佛法了。也就是说,单纯凭借艺术的方式是无法从根本上对艺术家的精神伤痕与心灵苦痛构成消除的。艺术以其浪漫的特质被用做淡化伤疤与痛楚的渠道,但是,艺术无论赐予人多少精神抚慰与心灵慰藉,事实上是无法免除人在现实境遇中的硬性遭际的。艺术家知道,艺术作为精神国度的避难所,它在现实世界是脆弱不堪的。艺术家可以掌控心灵活动的运作,并可以对精神的冲突与不安形成调节。可是有一点是不可改变的,这一点是人之存在的客观局限性与有限性。看透人生百态,世间冷暖的艺术家,他们要么学着与世无争的安然度世,要么以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历程。这既是两种不同性质的处世态度,也是两种不同形态的生命经历与体验。而它们的发生根源皆源自艺术家对生命主体的悲剧化体认。

艺术是艺术家改变现实与实现自我的方式,艺术家凭借艺术手段由现实主义向理想主义过渡的时候,实际上是对人生态度与生活方式的一次改变与调整。可是同样拥有生命局限性的人们,为何无法像艺术家一样做出如出一辙的举动呢?毕竟从人的现实存在而言,命途多舛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能像艺术家一样活出自己的美学风格的人却寥寥无几。不要忘了艺术家是始终保持心灵真诚与精神纯粹的人。常人在遭遇打击时,可能会用坚强的意志、坚韧的品格以及得过且过的乐观心态对生命、生活保持着痴迷与眷恋。他们会在无数次的不幸与灾难中顽强的活下来,但是却从未认真的思考过人生的终极意义。他们更多的是靠着麻木的灵魂与侥幸的心理,随遇而安的消耗着生命的活力与血气。普通人也许会像艺术家做出极端的行为或超常规的举动,但是至于有没有像艺术家一样在意识层面保持着对生命本体的追问与思索则是一个值得质疑的事情。

因此,忧虑与苦痛并非一定来源于艺术家的现实经验,它是根植于艺术家的灵魂深处的。艺术家可能用一生的时光对生命、生活、世界保持着永无止境的探索与追问。艺术家甚至可能因为自身精神的偏执与认真,而显露疯狂或竭斯底里的行为表征,除此之外,自残、自杀的情况也不无发生的可能。一个艺术家如果在精神家园的寻求与探索中产生了放弃、停止的念头,最后,以至于陷入到常人的思维方式与行为习惯之中的话,这可能意味着他已经放弃了做艺术家的灵魂与品格。如果连艺术灵魂、艺术品格都抛弃的话,那么流于形式的艺术,走向油尽灯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就像诗人马雅可夫斯基说过的那样,“人,必须选择一种生活,并且有勇气坚持下去。”所以,无论行为上,还是意识上,真正的艺术家必定过着一种和常人完全不同的生活, [1]《艺境》宗白华著,商务印书馆出版,2011年12月1日第1版.[2]《艺境》宗白华著,商务印书馆出版,2011年12月1日第1版.

策划:李鹏

编辑:刘旭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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