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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生花》是波兰导演克日什托夫·基耶斯洛夫斯基执导的爱情片,片名又可翻译为“维罗尼卡的双重生命”,暗示了素不相识的波兰女歌唱家Weronika和法国音乐教师Veronique在肉体和灵魂上的联系与共鸣。1991年5月,影片荣获戛纳电影节国际影评人奖,主演伊莲娜·雅各布因为对两位维罗尼卡性格和气质的出色演绎而封后。
波兰女歌唱家Weronika因心脏问题在一次演出中意外死去,如心灵感应般,法国的Veronique放弃了自己的歌唱事业。在担任音乐教师期间邂逅一位木偶师后,Veronique跟随着奇怪的线索与木偶师相会相恋,随后从包里找到Weronika的照片。先前模糊感受到的“世界上的另一个我”确实存在,却不幸已经死亡,意识到这一点的Veronique掩面痛哭。影片看似晦涩难懂,实则是将模糊的情感融入视听叙事中。两位人物生活在不同的空间,却因为宿命而紧密相连。影片通过充满哲学思想的叙事主题和独特的叙事结构,实现跨时空的呼应,揭示出现代人在灵魂上的缺失和身体上的无助与迷茫。
基耶斯洛夫斯基认为,任何一个生命的存在首先应当作为独特灵魂的偶在,而非作为社会学意义上“类”的一份子。这意味着个体偶在拥有生活的可能性,但这种偶在因为不依附于任何具有归属感的群体,常常会感受到存在孤单,即使努力寻求抚慰,却仍处在无尽的困惑中。在影片《两生花》中,无论是Weronika还是Veronique都处于迷茫与孤单之中,她们的镜像关系将宿命的神秘感和丰富的内在情绪发挥到极致。
镜像主题在影片中十分突出,因为Weronika和Veronique不仅由同一位演员扮演,在外表上如出一辙,还有大量相呼应的细节设定,产生镜像般的混淆感和命运感。其中一些特殊的设定,如母亲的缺位和死亡的威胁,能够进一步刻画两人失去个体意义的迷茫与孤独,在烘托氛围的同时形成时空呼应。
2.1.1 母亲缺位:认同的缺失尽管影片开头Weronika和Veronique在母亲的带领下认识世界,但她们成年后的家庭里都不见母亲的踪影,只有父亲这一异性角色作为亲密陪伴。这是镜像主题故事中重要的人物设定之一。
弗洛伊德认为,儿童通过性别赋予的主体性身份来建构人格,依照孩子与父母间的关系模型确立人际结构。父亲对母亲的爱欲使女儿意识到与母亲认同的必要,但Weronika和Veronique在“主体”形成之前就失去了母亲,意味着她们没有可以模仿的对象,也就失去了个体认同感。因此,她们时常被孤独感笼罩,尽管因对彼此的感应产生些许慰藉,却在失去彼此后重新陷入无人理解的迷茫。母亲缺位的家庭设定为这一无助与孤独感提供了理论支撑。
2.1.2 死亡威胁:转折与危机Weronika和Veronique都面临着心脏病带来的威胁,其中,Weronika的心脏问题在她和姨妈的对话中流露,而Veronique的由不合格的心电图暗示。这一设定关乎人物的性命,像不显示倒计时的炸弹一样时时刻刻存在危机感,使观众在她们每一次歌唱时处于矛盾的状态,既想欣赏美妙的歌喉,又担心她们的身体状况。
在影片三分之一处,Weronika演出时因心脏无法负荷高音死亡,成为全片的转折点。一方面,先前铺垫的Weronika高超的歌唱能力成为死亡诱因,在此刻空留下唏嘘和惋惜;另一方面,这一突发的死亡更换了故事的主人公,接下来的情节将围绕Veronique展开,镜像的身份让观众为她的命运揪心。
同时,歌唱是Weronika和Veronique个人价值感的来源之一,而在获取自我存在感的过程中会随时死亡,陷入个体意义的危机中,这种“双刃剑”般的设定加深了生命的虚无感。Veronique放弃歌唱事业成为音乐老师,虽然逃过性命之灾却倍感孤独空虚,正是由于此。
2.1.3 生活细节:联系与呼应前文已提及Weronika和Veronique诸多的相似设定,如同样丧母,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同样热爱歌唱事业,却饱受心脏问题的困扰。此外,她们的生活习惯也高度一致,如都是左撇子,都有一颗玻璃弹珠,都有红围巾和红手套,都用同个牌子的润唇膏,都喜欢用戒指按摩眼睑。通过这些细节设定,导演将两人的相似性做到了极致,从而让她们最大限度地完成镜像寻找、对视的部分。
除了设定外,在Weronika和Veronique的生活中多次出现跨越空间的人或物,形成时空上的呼应,如287号房间、手提重物的黑衣老妇人、黑帽女人。以287号房间为例,她们的爱情都与宾馆287号房间有关。对Weronika而言,恋人在房间内随时等待她,而Weronika意外死于舞台,287号房间埋葬了她的爱情;对Veronique而言,她和恋人在房间内解开矛盾,相吻相拥,287号房间宣告她爱情的开始。巧合的是,Veronique正是在287号房间发现自己拍摄的Weronika照片,从而意识到对方的存在,在房间内完成与彼此的对视,这种跨时空的呼应加重了两人的镜像命运感。
镜子是精神心理类电影中重要的符号之一。由于镜子内外的空间存在虚实之分,因此人物与镜中像的映照能够构成虚实间的对话,反映人物的内心世界。在《两生花》中,导演运用大量的镜像、倒映和颠倒镜头来展现Weronika和Veronique生活相似但结局截然不同的命运,丰富了影片的内蕴。镜像元素将两个人物置于同一画面中,强调她们无意识的联系。比如,当Weronika告诉父亲自己并不孤独时,画面右侧的玻璃窗上映出她的侧脸,既是物理上的光反射,又仿佛是Veronique的陪伴。这将哲学思考进行艺术化处理,双生关系共同构成完整的自我,印证Weronika话语里的“不孤独”。
Weronika和Veronique都有一颗透明玻璃球,其中,Weronika的玻璃球展现了一个倒立的世界。她们经常透过玻璃球看世界,或者说看另一个世界中的自己。这将Weronika和Veronique的关系指向了自我和镜中像,而后续的镜像呼应表明两者的身份关系。在影片开头Weronika与恋人云雨之时,她躺在床上凝视着自己的肖像;影片结尾同样的情况换成Veronique时,她看向的是Weronika的照片。这一类比表明,死去的Weronika是镜像,而存活的Veronique是主体。更重要的是,Veronique在Weronika灵魂的指引下一步步走出混沌,找到一个拥有清晰“主体”意识的自我,完成个体的成长。如此,导演通过叙事中镜像哲学的艺术化呈现,揭示个体生存的焦虑和困境,以及追寻后的主体回归。
作为电影语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台词在《两生花》中并没有占据主导地位,甚至只能起衬托和点缀作用。影片中Weronika和Veronique大多是独处的状态,她们常使用简洁的短句,而不是大段促进情节发展的对话。在她们与外界交流的场景之间有大片的沉默片段,是属于Weronika和Veronique自我世界的展示,却也没有独白来完成角色情感的传递和宣泄。相对应,背景音乐和音效常常被用来代替台词的功能,将电影中没有明确逻辑联系的场景联系在一起,如《迈向天堂之歌》意味着Veronique感受到Weronika的时空存在。
在《两生花》中,虽然对白不是主角,但它是穿插于每个叙事片段中的媒介。虽然影片中没有人物的独白或心理活动叙述,没有强烈的逻辑,没有长段的连续台词,也没有推动情节的作用,但正是这些对话性质的台词在导演音乐化的表达下成为叙事逻辑线上的星星点缀,使影片显得朦胧与梦幻,仿佛笼罩在一层纱中。
影片的故事并没有因为台词语言作用的减弱而失去真实性;相反,正是这些日常、简洁的台词让影片更加真实,仿佛只是两位名叫Weronika和Veronique的女孩日常生活的普通片段,观众在最真实的生活片段中感受她们孤独和空虚的内心。在透过屏幕“偷窥”的过程中,观众与她们处于同一维度和空间,从而获得第一人称的观影感受。尽管《两生花》在对白上的弱化让电影变得更加晦涩难懂,但也恰恰加强了观众对电影角色的代入,产生对电影独特的主观性理解。
在所有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电影中,《两生花》有着最独特的叙事结构。这是一个在视觉和听觉层面上的平行和相交的故事,试图将模糊的情感状态和感觉可视化。Weronika和Veronique在意外发生前处于不同的空间中,只能模糊地意识到彼此的存在;Weronika死后,影片不仅完成了叙事主体的平稳过渡,还通过声音联结不同的时空,暗示个体完整性的回归。
《两生花》以两个短片段开场,讲述了Weronika和Veronique童年时期的故事。然而,观众在影片初始时对她们的身份一无所知,这像是一种序言,它的意义只有在影片的结尾时才彰显。波兰女孩Weronika在看星星,法国女孩Veronique在用放大镜观察树叶,这两个情节之间的时间关系并不清晰,但可以确定的是,它们在叙事时间线中接连发生。片头是影片整体结构的缩影,即两个不同的故事依次讲述,但之间又有许多相似之处。
当Weronika的故事结束、Veronique的故事开始时,平行结构出现,在这之后观众才知晓她们之间的关系;事实上,直到Weronika去世,她们都过着平行的生活。Weronika故事的最后两个场景和Veronique故事的第一个场景构成了一个序列,这使得两个故事和叙事视角之间的过渡显得十分自然。在Weronika的葬礼上,镜头以Weronika的主观视角从棺材里往外看,这一视角似乎表明Weronika并没有完全消失。当人们开始往棺材上撒沙子时,画面被遮挡;当画面再次淡入时,落下的沙粒声变成了微弱的嗡嗡声,观众逐渐意识到Veronique在与某人做爱。视觉和听觉构成了故事和叙事主体过渡的桥梁,Weronika的一部分仿佛继续生活在Veronique身边。由此,两个平行的叙事空间实现主体的过渡,随后因果关系开始出现,Weronika的死影响着Veronique的生活。
音乐是建立平行关系的重要手段。在影片中,不同版本的《迈向天堂之歌》多次出现。音乐厅中Weronika的演唱婉转动听、扣人心弦,然而由于她的意外死亡,乐曲戛然而止。后来这段音乐多次出现在Veronique的故事中,被打断的歌曲在此处得到了呼应,好似Weronika试图与Veronique对话。音乐在木偶戏的结尾芭蕾舞演员死去时再次响起,似乎在影射Weronika的死,随后因场景切换而停止;Veronique将这首歌教授给学生,但学生常因失误而未完整演奏;Veronique接听木偶师的匿名电话时听到音乐,却随着电话的挂断而中断。在这些片段中,音乐都因为某些原因中途停止,仿佛Weronika的话语被打断;直到最后Veronique回家,像儿时一样用手触碰树木时,音乐才得以在高潮中完美结束,象征着两人终于合一,Veronique成为完整的个体。
当Weronika和Veronique之间建立起某种联系时,音乐就会出现。事实上,可能是音乐本身唤起了Veronique内心的某种东西。比如,当Veronique听到电话里传来熟悉的音乐时,画面突然变成深红色,右侧出现Weronika唱歌的模糊图像;紧接着,Weronika倒在地上,意味着这是音乐会的闪回;随后,画面长时间保持红色,直到音乐结束,困惑的Veronique挂断了电话。此时,一种来自过去的声音闯入当下,两个时空之间建立了联结,在图像中共存。同时,只有在这场戏中观众才看到Weronika死去的模样,填补了先前Weronika的故事以第一视角结束而留下的空白。
《两生花》讲述了酷似双生子的Weronika和Veronique跨时空的呼应与对话的故事,表达个体的焦虑和困境。丧母的设定为镜像寻找提供了哲学理论基础,死亡的威胁加重生活的孤独与空虚,同时实现故事情节的转折,渲染紧张氛围。由此,在价值感的危机下,Veronique试图借助镜像寻找个人意义。影片通过镜像元素的设置暗示两人的双生宿命,如在生活细节上的同步,在实体镜面中的同框与对视。对观众而言,通过生活化的简短对白,观众获得第一人称观影感受,对人物孤独敏感的内心有更细致的理解。
Veronique在镜像自我Weronika灵魂的指引下走出迷茫,这在影片中主要通过声音来表现。最初,两人的故事处于平行结构,而在Weronika死亡后,叙事主体发生变化,声音辅助叙事完成平稳的过渡。此后,原本平行的时空发生联结,当两人建立联系时,Weronika死前吟唱的歌曲便响起,尽管被多次打断,但于影片结尾在高潮中结束,标志着二者合一。由此,Veronique望向镜中像,在孤独中完成自我认知和想象,主体意识得到重构。
[1] [美]尼克·布朗.电影理论史评[M].徐建生,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94:121.
[2] 崔露什.从拉康的镜像理论看电影及其他媒介影像的镜子功能[J].社会科学论坛(学术研究卷),2009(02):136-139.
[3] 刘影.《两生花》:镜像困惑中的“自我”认知[J].电影文学,2016(01):47-49.
[4] 孙灵囡.试论基耶斯洛夫斯基电影中的个体意识——以《维罗妮卡的双重生活》为索引[J].齐鲁艺苑,2014(03):98-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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