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分享 > 中美悬疑小说市场对比分析

中美悬疑小说市场对比分析

花匠小妙招
2024-11-26 16:25

      悬疑、惊悚是组织故事的最好题材
       畅销书以《地狱的第19层》和《荒村公寓》为代表作，一跃成为中国悬疑小说领军人物的蔡骏，对中国大陆和美国在悬疑惊悚类小说地位的天壤之别，比很多人都要体会得深刻：“1999年，悬疑小说已经是美国畅销书排行榜的大赢家了，但在中国大陆，图书类型里还没有悬疑小说，所以与美国完全不具有可比性。2002年，整个中国大陆出版的悬疑惊悚类小说不会超过10种。”2004年，《达·芬奇密码》的热销带动了中国的悬疑小说热，除了引进外版，国内许多出版社也开始打造原创的悬疑小说。2005年，蔡骏的《地狱的第19层》和《荒村公寓》以及鬼古女的《碎脸》才终于为中国大陆畅销书排行榜开辟了一个新的图书类型——悬疑惊悚类小说。即使每本书近20万的发行量，也依然没有进入当年年度10大畅销书排行榜榜单。
       如果盘点1999年到2006年中国大陆的畅销书和畅销书作家，青春文学类畅销书和青春文学作家始终占据了绝对优势。在畅销书前十五名中，位居第一的是一部具有明显青春气质的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紧随其后的是备受青少年读者喜爱的《幻城》《三重门》，在整个榜单中，青春文学类图书占了9名，可谓占据了榜单的主体地位。
       而美国上榜前十五名几乎全部是以惊悚悬疑类小说为主，几乎没有一本是表现美国青少年情感和现实生活的“青春文学类”图书。此外，与美国相比，中国文学类畅销书写作表现出注重文化性追求的特性。在中国文学类畅销书前十五名中，明显以“文化性”取胜的图书有《围城》《狼图腾》《文化苦旅》《我们仨》《王蒙自述：我的人生哲学》五部，占据榜单全部数量的三分之一；上榜的文学类畅销书作家中也有1/3的“文化智性派”，他们是余秋雨、姜戎、钱钟书、刘墉、杨绛五个人。如果严格按照畅销书的划分标准来评判，钱钟书的《围城》不能算是畅销书，只能说是畅销的长销书。
       要追问悬疑类作品为何在美国甚至欧美图书书市场如此受欢迎的原因，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文学博士石天强认为要追溯到19世纪。早在20世纪初，西方就有专家对19世纪的市场写作做过调查，像悬疑、破案、谋杀、惊悚、情感等这类选题在那时就是畅销书的首选，而且有相当广泛的受众，比较著名的如英国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在欧美，畅销书一直就是被定位为“休闲图书”、“娱乐图书”、“消费图书”，时尚性和故事性是畅销书的生命，而悬疑、惊悚恰恰是组织故事的最好题材。
       以悬疑小说创作为业的蔡骏分析，悬疑小说是随着现代工业文明而产生的，美国作为世界上经济最发达的国家，自然这一类型的影响力也是最大的。首先，悬疑小说非常精彩好看，这符合了大众阅读小说的最基本的需求。其次，悬疑小说可以反映现代人的许多问题，比如斯蒂芬·金的作品大多表现美国普通的中产阶级家庭，对美国的主流社会有天然的亲近感，而个人在社会中遭到的各种压力也需要这种阅读的释放。再次，悬疑小说的牵涉面很广，可以小到个人生活家庭伦理也可以大到国家政治、宗教文化（如《达·芬奇密码》），这种包罗万象的悬疑可以深入到各个人群。

       詹姆斯·帕特森事件
       其实，中国大陆和美国畅销书的差异，除了表现在作品类型外，读者群的阅读取向也是决定畅销书类型差异的主要原因。
       身兼图书策划人和作家双重身份的郑辉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就流露出了对美国图书市场消费群的羡慕：“欧美畅销书的消费主体是成年人，而中国大陆畅销书对象多数集中在青少年群体，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在中国大陆，成年人买得较多的是关于技能、资讯抑或是生活辅助的书籍，鲜少买小说、散文，诗歌就更不用说了——写诗的人永远比买诗的人多上数十倍。因而成年人阅读的功利性是中国大陆图书市场疲软的最大原因。”
       对此，新星出版社总编辑止庵也赞同读者群的阅读取向是决定作品类型地位的说法。“欧美人读书是属于正常阅读。我认为读书包括实用性阅读和非实用性阅读。正常的阅读就应该是后一种，是非功利性阅读，有看闲书的兴趣，而悬疑、侦探类小说正是最好的闲书品种。我们的畅销书都是泛励志类。就拿现在中国大陆出版界的历史热来说，事实上不是历史热，而是历史演绎热。从内容上来讲，相当于一个故事；而从教育上来讲，对读者现实的人生有所帮助。因此读者感兴趣的不是历史，而是现实。”
       正是图书消费主体和阅读取向的差别，在中国大陆产生了引进版畅销书“水土不服”的境况。浙江文艺出版社副总编曹洁就受此困扰。
       2005年，浙江文艺出版社引进了美国第一大畅销书作家詹姆斯·帕特森的《第五骑士》《玛丽·玛丽》等畅销书，当时鉴于《达·芬奇密码》在中国大陆市场受到的追捧，决定引进詹姆斯·帕特森的作品，曹洁坦承 “市场期许很高”，理由是“在美国，詹姆斯·帕特森是比《达·芬奇密码》作者丹·布朗还受读者宠爱的作家，即使不如《达·芬奇密码》火，但发行上应该不会太差”。不过曹洁在寄予着期望的同时，也有过犹疑，因此他们在詹姆斯·帕特森的中文版封面上打上“PK丹·布朗”的宣传语。只是让他们意外的是，当詹姆斯本人看到中文版时，并不感到愉快，原因是他认为自己在美国比丹·布朗有名气。最后，曹洁他们撤下了宣传语。但事与愿违的是，尽管花了大力气做市场推广，詹姆斯的书仍然发行得一般。2006年，浙江文艺出版社的领导去美国考察时，给曹洁打了个电话，“詹姆斯·帕特森还在畅销书排行榜榜首”。这个消息带给曹洁的依然是困惑，“是读者文化背景的差异或者是引进作品不适合读者阅读口味”。
       詹姆斯·帕特森事件并不是孤立事件，引进版畅销书“水土不服”的情况在中国大陆图书市场接二连三地发生过。《圣杯传奇》如果不是因为与丹·布朗打了官司，也不会在大陆引起关注；辽宁教育出版社出版的《耶稣裹尸布之谜》从文本来说，是一部不错的作品，在欧美也引发了销售风潮，但是引进后反响也比较沉寂，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罪案小说女王”米涅·渥特丝的作品，最后销售也不尽如人意。
       究其缘由，这不能一味地归结于文化上的差异造成的，按理说，现在图书消费的主体是青少年，他们成长的文化背景跟欧美文化几乎是同步的。因此图书消费主体和阅读取向的变化应该是引进版畅销书“水土不服”的最大原因。
       “午夜文库”是新星出版社的出版项目之一，力图汇集欧美经典及最新侦探小说，让读者一窥侦探小说灿烂全景。但是对于“午夜文库”的市场期望，该社总编辑止庵告诉记者，“我们就没有寄予过畅销的厚望，没指望过一二百万的发行量，这不现实”，即使没有畅销的打算，还花大力气策划出版这套丛书，止庵说只是为了满足中国13亿人口中一两万人的阅读兴趣。
       当然，这种差异也是因为美国的图书出版和运作更为成熟、规范而有序，而中国的畅销书则比较混乱，在运作上多属短期行为。美国是成熟的市场经济，图书市场也经过了百年的洗礼。而中国以往一直处于计划经济中，悬疑小说一直未登大雅之堂，尽管拥有数量惊人的读者群，但难以进入主流话语之中。所以，像悬疑小说对中国大陆来说还是新生事物，要达到美国的市场水平尚需时日。“一个全新的小说类型从无到有，能发展到这个水平已经非常迅速了。我们用三四年的时间，走过了西方几十年走过的路。”蔡骏的欣慰与自豪感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美国文学类上榜图书和作家几乎全是体现着“娱乐性、消费性”追求的畅销书和畅销书作家，这可以看出美国畅销书写作更满足市场期许和商业运作的痕迹。

       本土悬疑小说能否成为畅销书主体？
       现状·鱼龙混杂
       对于本土悬疑小说的现状，作为图书策划人的郑辉倾向于用“鱼龙混杂”来形容，尽管表现在网络上的创作和阅读很热闹，但背后的隐忧也令人担心。
       “由于本土悬疑作者太多了，这个市场鱼龙混杂，加上图书市场的不景气，许多本土悬疑作品往往只能销售1万册左右”。悬疑小说出版整体的冷清让郑辉有些灰心，他强调，许多时候不是出版人缺乏信心，而是这类型作品太多的大同小异，千人一面。“许多本土悬疑类作者还未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
       与欧美拥有深厚文学底蕴、知识底蕴的作家、教授或学者相比，本土悬疑作者90%以上是活跃于各大网站、期刊的写手。尽管悬念恐怖小说在哪个国家都有市场，不管什么肤色的人都爱看，但是郑辉和肥丁异口同声地说：“不是市场不行，而是作品不行，作品不成熟，才导致市场的溃败。”
       李异也认为，本土悬疑小说在创作上还存在许多硬伤，譬如选材的雷同化、知识性不够，文学性也有待提高等等。最主要的是现在很多作者比较浮躁，知识积累没有国外同类作家来得扎实，大部分作者都是年轻的网络写手，所以造成许多作品出现深度不够、文本结构混乱等等问题。如国外的悬疑小说，像《达·芬奇密码》、像克莱顿的高科技悬疑小说，里面都有很多知识，包括科技、人文、历史的，但中国的悬疑小说有些比较虚，“鬼”的成分占了很大部分。
       2006年，一部盗墓小说《鬼吹灯》引发的灵异之风迅速成了出版商追逐的热点，除了备受追捧的《鬼吹灯》系列，还有《午夜蛇变》《撞LE鬼》《返祖》《鬼魅事件》《红缎》《校园灵异事件簿》《第四校区》等作品，其题材也由以前一般的鬼怪、探秘故事向更隐秘、诡异、冷门的内容发展，比如有关盗墓、停尸房、疫病、信息传递等，恐怖刺激的内容越来越缺乏艺术手段，而强度却节节上升。
       李异认为这是一种过度追逐感官刺激，描绘表面现象的不良倾向，“特别是一些讲鬼、幽灵或者校园灵异的小说，为恐怖而恐怖，没有思想内涵”。这不是悬疑小说的精髓。不论什么小说，都要挖掘人性。美国好莱坞电影里几乎都是英雄主义，但不管故事题材如何，折射在人性上的美却是永远吸引人的地方。
       否则这种创作态度最后伤害的是整个悬疑小说的发展，以及好不容易培育起来的阅读热情。对此郑辉建议，悬疑小说作者要克服急功近利、懒惰的缺点。现代社会浮躁了，许多本土悬疑作者也是浮躁了，一个稿子写完了，不愿修改，甚至连看第二遍都缺乏耐心。许多本土悬疑作者底子薄弱，一部作品中语病多，错别字也多。有个天涯社区的作者就是让她的读者们帮其修改错别字。因为她自身只会编故事，哪里的词语用错了她发现不出来，而且自己也缺乏耐心。此外，起点、幻剑等网站开设VIP签约作家之后，有些悬疑作者开始给这些网站写稿，一天几万字的写稿量使得作品肤浅，脱离实际，细节禁不起推敲。一个作品要写得好，作者就不能抱着怎么爽快怎么写这种糊弄读者的态度，否则作品就谈不上生命力。

       前景·大浪淘沙
       正是本土悬疑小说鱼龙混杂的现状，因此它的前景是“大浪淘沙”。
       对于一个悬疑小说作者要具备的要素，蔡骏认为首先要兼具感性思维与理性思维，通常我们写小说都是形象的感性思维，而写悬疑小说必须要讲究逻辑性，这比其他小说要难写得多，对作者的智力有很大考验。其次要有编故事的能力，这是悬疑小说存在的基础。再次悬疑小说家要有丰富的想象力和一定的文字功底，这是悬疑小说跻身文学殿堂的阶梯。最后悬疑小说家要有丰富的知识背景，这样就能博采众长，增加小说的厚度与深度。
       那么本土悬疑类作品是否在不久的将来有可能成为畅销书排行榜的一个新类型呢？
       对此，本土悬疑作者信心百倍。蔡骏表示，悬疑小说是受到社会经济发展水平所决定的，也只有现代化的社会才有这样的类型。中国悬疑小说的产生和发展，正是中国社会经济进步的表现。随着中国社会的进一步发展，随着目前这批青少年读者逐渐长大步入成人社会，尔后新的青少年也会继续进入悬疑小说的读者群，我相信这个类型一定会在几年之后成为畅销书榜的主力军。“现在我们的追赶目标应该是成熟的古典推理小说，以及二十世纪后半期的欧美悬疑小说”。
       肥丁也坚信悬疑小说肯定可以成为称霸市场的图书类型。现在网络写手大浪淘沙，高手频出，文字质量越来越高，而恐怖悬疑小说本来就够吸引人眼球，因为“爱情”和“死亡”历来是文学创作的两大主题。近年来涌现了许多特殊题材的好小说，比如《墓诀》《鬼吹灯》，现在的写手有意识地把一些中国古文化或者民俗的东西加到小说里，更具本土化，也更吸引眼球。“我相信这个市场的未来是很广阔的”。
       即使对目前本土悬疑小说作者“网络出身、功底不足、叙述范围也狭窄”的缺点有些担忧，但郑辉在他们能抓住本土读者的阅读口味这一优点上还是非常赞赏的。2006年，由广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午夜娶新娘》，“民俗”特色很突出，是以海南某地方“午夜娶新娘”的风俗为出发点写的一个悬疑小说。该书在2006年悬疑小说作品里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其实，如果悬疑小说要发展起来，不仅创作者要努力，出版人也要认真运作。因为大多本土悬疑作者底子不是太理想，即使写出作品了，故事是可以的，但难免存在一些不足的的地方，这时，出版人需要及时提出修改意见，与作者沟通，不可作者一完稿就立刻排版、出版。这样制作出来的只是流水线上的产品。同时，出版人需要挖掘更多具有良好潜质的作者，不能只把眼光盯在一些已小有名气的作者身上，也不能只盯着各大网站的排行榜，许多时候点击量百万如同泡沫，点击量只可作为参考切不可盲目相信。出版人需要有自己清晰的判断。
       媒体需要更多地关注本土悬疑小说，毕竟这是个不可忽略的类型小说市场。好的作品，媒体应该给予接纳态度，多报道，多关注，让更多读者知道悬疑小说和作者。
       读者们也需要多理解作者。因为现在盗版猖狂，许多作者不敢在出版前就在网上发表全稿，但是许多读者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作者，甚至声称自己坚决不买这样作者的书；另一方面，读者为了满足自己的猎奇心理，使劲地催促作者连载稿子。尽管许多作者是边写边往网上传，但作者也有自己的生活或工作，就因为读者的催促，许多作者才会写得越来越粗糙，变得越来越急功近利。
       如果作者、出版人、媒体、读者一起努力，那么中国大陆畅销书排行榜的品种将会更加丰富，出版的市场化运作也会更加成熟。

（此文系《中国图书商报》专题大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