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信 五月的某个清晨,两位好友在皮卡迪利大街上悠闲地散着步。 “你知道吗,奥斯汀,”维利尔斯说道,“其实我确信你告诉我的那件关于保罗街和赫伯特家的事情只不过是整个神秘故事的一部分。我得向你坦白,在你提及赫伯特的几个月前,我遇见过他。” “你遇见过他?在哪儿?” “有一天晚上他当街向我乞讨。他深陷困境里,但我还是认出了他,并且设法让他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总而言之——他被他的妻子给毁了。” “以什么方式?”“他不肯说,只是说她毁了他的身体和灵魂。这个人现在已经 死了。”“那他的妻子呢?”“呃,这就是我应该知道的,我的意思是,我迟早会找到她。我认 识一个叫克拉克的人,一个枯燥无味的家伙。他是个生意人,很精明油滑的那种。你理解我的意思,不是纯粹的商业意义上的精明,他是一个知道如何为人处事的男人。嗯,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他对此印象深刻,说是需要时间考虑,并让我过一个星期再去看他。几天后,我收到了这封特别的来信。” 奥斯汀接过信封,取出信,好奇地读出声来。信是这么写的: 亲爱的维利尔斯,我仔细思考了那天晚上你咨询我的事,我的建议是这样的。把画像扔进火里,从你的大脑中将这个故事抹掉。永远不要再去想它,维利尔斯,否则你会后悔的。毫无疑问,你会觉得我掌握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如此。但我知道的是,我所了解的已经足够骇人听闻,而我所未知的将是更为恐怖的深渊,比你坐在炉火前听过的任何一个故事都更令人难以置信。我自己不会再做进一步的探索,而且没有什么可以动摇我的决心,如果你还想继续快乐地生活下去,你也必须作出同样的决定。 务必过来看看我,希望我们会谈些更加有趣的话题。 奥斯汀有条不紊地把信折叠起来,还给了维利尔斯。“这显然不是一封普通的信,”他评价道,“他说的画像是什么意思?”“啊!我忘了告诉你,我去过保罗街并发现了一样东西。”维利尔斯把说给克拉克听的故事又对奥斯汀讲了一遍,奥斯汀安静地听着。他似乎很困惑。“真是怪事,那间房子竟能给你带来这么不愉快的感觉!”他继续说道,“我很难认为这仅仅出于纯粹的想象。”“不,绝不会是想象,你完全能够感觉得到。就好像我每一次呼吸都吸进一些致命的浓烟,这些浓烟似乎穿过我身体里的每根骨头、 每个细胞和每段神经。我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被无形的东西给夹住了,我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仿佛即将迈入死亡通道。” “是的,是的,这的确非常奇怪。你看,你的朋友承认有些诡异事件和这个女人有关。你有没有注意到,在你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他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是的,我注意到了。他变得非常虚弱,但是他说这只是他的老毛病。” “你相信他吗?” “那个时候我是相信的,但是现在不信了。起初,他对我所说的表现得非常冷漠,直到我给他看了那张画像。就在那时候,他说他所谓的老毛病犯了。我向你保证,他看上去可怕极了。” “那他之前肯定见过这个女人。但是也有可能是另外一种情况,可能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很熟悉,而不是那张脸。你怎么认为?”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记得他把画像翻过来之后才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的。这个名字,你知道的,写在画像的背面。” “的确如此,在这件事上我们不可能取得任何有价值的结论。我讨厌耸人听闻的故事,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商业小报上的鬼故事更加乏味和沉闷的了。但是,维利尔斯,我不得不相信,这件事的深处似乎真的隐藏着一些奇怪的信息。” 两个人不知不觉中一路向北,走到了阿什利街。这本是条狭长而阴郁的街道,但白天的阳光照耀着花园里的鲜花,房子在花香的笼罩下不再显得那么暗淡,房子的门板上还画着彩色的绘画。奥斯汀闭上了嘴巴,维利尔斯抬起头来看着其中的某栋房子,水仙花黄的窗帘覆盖了每扇窗户。 “这看上去很宜人,不是吗?”他说道。“是的,里面的装饰也令人愉悦。我听说这是附近最讨人喜欢的房子。虽然我从未进到过里面,但我遇见过几个去过那里的人,他们 告诉我这房子很受大家的喜欢。” “这是谁的房子?” “是博蒙特太太的。” “她是谁啊?” “我不知道。我听说她来自南美,她是谁也许无关紧要,但毫无疑问她是个非常富有的女人,一些金字塔尖的上流人士都曾经被她接待过。我听说她有一些极好的波尔多红酒,真的棒极了,肯定花了不少钱。阿金汀大人告诉我,上周日的晚上他来过这里。他向我保证他从未品尝过如此美酒。阿金汀,你知道的,他是一个品酒专家。顺便说一下,这个博蒙特太太是个有点古怪的女人。阿金汀问她酒的年份,你猜她是怎么说的?‘我想大约一千年了。’阿金汀大人以为她在开玩笑,而她却强调自己所说的全部都是真的,还要给他看瓶子。当然,之后大人也没再说什么了,但是你我都明白,对酒来说这时间似乎有点太长了,不是吗?我们现在快要到我家门口了。你也进来坐坐吧?” “谢谢,我正有此意,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光顾你的古董陈列室了。” 奥斯汀的房间装饰得富有创意,却透着几分古怪,每一把椅子、每一个书柜、每一张桌子、每一块地毯,甚至是酒瓶都装饰成颇具特色的艺术品,保持着独有的风貌。 “有什么新东西吗?”维利尔斯看了一会儿问道。“我想没有。你已经看见那些奇怪的阿依努酒瓶了,不是吗?在过去几周我没收集到任何新东西。” 奥斯汀环视着房间里的各个橱柜和货架,找寻着新奇古怪的物件。他的目光落在一个雕刻精美的柜子上,而柜子被放在房间阴暗的一角。 “啊!”他叫道,“我忘了,我有件东西要给你看。”奥斯汀打开柜 子,取出一本厚厚的四开本书册,放在桌上,又重新拿起他放下的 雪茄。 “你知道亚瑟•梅瑞克这个画家吗,维利尔斯?” “知道一点点,我在朋友家碰到过他两三次。怎么了?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人提起他了。” “他死了。” “不会吧!他还很年轻,不是吗?” “是啊,死的时候只有三十岁。” “他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他是我的知心好友、一个真正的好伙伴。他以前总 会来这儿跟我说上几个小时的话,是我遇到过的最健谈的人之一。他在谈论绘画时展现出的知识水准甚至超过了绝大多数的画家。大约十八个月前,他感觉工作负担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便听从我的建议,放下工作出去探险去了。他并没有明确的目标或者非去不可的地方,我相信纽约是他的第一个目的地,尽管我从没听他说起过。三个月前,我收到了一封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寄来的信以及这本书册。信是一位来自英国的实习医生写的,他在信中告诉我,梅瑞克先生病重的那段日子里,一直是他陪伴在其身旁;遵从逝者生前最大的心愿,他最终将书册寄给了我。这便是大致的情况了。” “你没有回信询问一些具体的细节吗?” “我曾经想过这样做。你是建议我写信给那个医生?” “当然了。这本书写的是什么?” “我收到的时候书是密封起来的,我想医生也没有读过它。” “这样的事真少见。梅瑞克也许是个收藏家?” “不,我想不是的,这不会是他的收藏。对了,你觉得那些奇怪的阿依努酒瓶怎样?” “它们非常特别,我很喜欢。不过你不打算给我看看梅瑞克的遗赠物了吗?” “哦,对,肯定要的。事实上,这本手册很奇特。我从未向其他任何人展示过。如果我是你的话,看完后也会守口如瓶的。就是这本了。” 维利尔斯拿起书,很随意地将它打开。 “这难道不是印刷版吗?”他说。 “不。这是梅瑞克的手绘图集。” 维利尔斯翻到第一页,那只是张空白页,第二页上则写着一段简短的文字,他读出声来: 白天的宇宙是沉寂的,不无支离破碎的恐惧;它却因夜间的炉火而熠熠生辉:潘神(长着人头羊身鱼尾的神秘生物)合唱队的欢歌在四周回响,牧笛的旋律和铙钹的敲打声响彻了整个海岸。 翻到第三页的时候,维利尔斯抬头看了看奥斯汀,他正茫然地凝视着窗外。尽管对艺术家在单色硬纸上所描画出的奇怪而巨大的魔鬼感到恐惧,但维利尔斯还是全神贯注地逐页看了下去。魁梧的潘神在他的眼前跳舞,黑暗的丛林、山顶上的舞蹈、海岸边荒僻的景象、绿色的葡萄园、满是石头和沙砾的原野,所有的一切一一在他眼前呈现,使他的灵魂感到畏缩和惊惧。维利尔斯飞快地翻完整本书,他已经看够了,但是就在他将要合上书的一刹那,最后一页的图片吸引了他。 “奥斯汀!” “嗯,什么事?” “你知道那是谁吗?” 这是张女人的头像,占据了整个页面。“知道这是谁?不,当然不知道。” “我知道。” “这是谁?” “这是赫伯特夫人。” “你确定吗?” “我完全确定。可怜的梅瑞克!他只不过是她的另一个猎物罢了。”“你对这本书有什么看法吗?”“太可怕了。把这本书再次密封,奥斯汀。如果我是你的话,一 定会烧了它,就算被锁在柜子里,它也保不齐会滋生事端。”“是的,都是些诡异的图画。但我想知道梅瑞克与赫伯特太太会有怎样的关系,或者她同这些图片存在什么渊源吗?” “呃,谁知道呢?这个问题可能会就此打住,我们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但在我看来,这个海伦•沃恩或者赫伯特太太才刚刚开始行动,她还会回到伦敦的。奥斯汀,毫无疑问她会回来。到时,我们会听到更多关于她的事。但我并不认为这会是好消息。” 自杀事件 阿金汀大人在伦敦上流社会深受欢迎。他在二十岁的时候仍然是个可怜人,虽然顶着辉煌的家族姓氏,却被迫为了生计四处打拼。因为他的穷困潦倒,就连最冒险的高利贷者都不敢轻易借钱给他。尽管他的父亲打开了成功之门,并为家庭谋得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但这个儿子,即使已经领受了圣恩,却始终未能收获成功,并且缺乏神职工作的归属感。面对这个不如意的世界,他把学士身份和不太高明的智慧作为武器来进行抗衡。在他二十五岁的时候,这位查尔斯•奥伯龙先生发现自己依旧在这个世界上奋力挣扎,但横亘在他与家族继承人身份之间的七个人当中有四个已然出局了。剩下来的三个,虽然“生活优裕”,却敌不过祖鲁人的长矛和伤寒症的侵袭。因此,某天早上当奥伯龙醒来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成了阿金汀大人,作为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汉,他最终走出了之前面临的生存困境。现状让他无比舒心,他决定要像安于贫困一样享受财富。经过一番思考,阿金汀认为饮食作为一门精致的艺术,应当成为堕落的人类最有意义的追求。因此他所主办的宴会在伦敦闻名遐迩,能获得邀请与他共进晚餐成为众人急切的渴求。经过十年钟食鼎鸣的生活,阿金汀仍然未感厌倦,兴致勃勃地纵情人生,并深深地感染了别人,为他们带来快乐。简而言之,他是最好的玩伴。由于这一点,他颇带悲剧色彩的突然离世在社会上引起了广泛而持久的轰动。人们几乎不能相信这个事实,即使报纸就摆在他们眼前。“贵族神秘死亡”的叫卖声在街头响个不停,还附有一段简要的评论:“管家发现阿金汀大人是在极端痛苦的情况下死去的,但毫无疑问他的死因是自杀,哪怕没有发现任何促使他这样去做的动机。这位逝去的贵族曾经在社会上广为人知,他的和蔼可亲和殷勤好客受到大家的广泛欢迎。人们将怀念他……” 慢慢地,细节被曝光出来,但是案件的来龙去脉依旧是个谜团。接受质询的首席证人是已死贵族的管家,他陈述说阿金汀大人在去世前一天晚上曾与一位优雅的女士吃过饭。对于报纸上未能报道她的姓名,人们感到十分惊讶。那天大约十一点左右,阿金汀大人回到家中,并且告诉管家第二天早上之前他都不需要任何服务。过了一会儿,这位管家碰巧穿过大厅,吃惊地发现自己的主人正准备从前门出去。他脱掉了晚礼服,穿着诺福克外套和灯笼裤,戴着一顶浅棕色的帽子。虽然他的主人很少晚上外出,但管家也没有多想些什么。直到第二天早晨八点三刻,他像往常一样轻叩主人卧室的房门时,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又敲了两三次之后他干脆直接进入房间,看见阿金汀大人的身体向前倾斜,滑到了床底。他发现自己的主人在床柱上系了一根绳子,做成一个可以拉紧的活套索,套在自己的脖子上。这个不幸的人一定是毅然向前倒下,被收紧的绳索勒住窒息而亡的。他身上的衣服跟他出门时所穿的一样,医生宣布他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四小时。房内所有物件看起来都井井有条,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线索就在这里中断了。警方又调查了几位出席阿金汀晚宴的客人,据他们所说,阿金汀当天看上去跟往常一样态度亲切。管家甚至强调主人回到家时似乎有些兴奋,但他坦言那种态度的改变极其微小,几乎注意不到。眼看获得更进一步信息的希望逐渐消失,阿金汀大人死于自杀也成了盖棺定论。 然而此后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三周内,另外三位先生,一位是贵族,另外两位也拥有良好的声望和雄厚的资产,几乎以完全相同的方式悲惨地死去了:斯瓦里大人被发现时死在他的更衣室内,尸体就吊在墙头的挂钩上,斯图尔特先生和赫里斯先生所选择的则是与阿金汀大人相同的死法。这三件惨案实在无法用常理来解释,晚上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第二天早上却成了一具死尸,面部肿胀、肤色黧黑。警方被迫承认他们无力侦破在怀特恰佩尔所发生的谋杀案,并且在皮卡迪利大街及梅菲尔区的惨剧被发现之前,他们竟然愚蠢至极地把案发地点都搞错了。这些以残忍而非体面的方式死去的先生都非常富有、事业兴旺,并且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眷恋,实在找不到丝毫自杀的动机。空气中充满了恐惧,人们见面的时候看着对方的脸,都各自怀疑是否会成为第五起无名悲剧的受害者。记者们徒劳地在为死者编造的回忆性文章中寻找新闻材料。人们一早便会充满敬畏地展开当天的晨报,没有人知道下一条生命会在何时何地熄灭。 几天后,奥斯汀前来看望维利尔斯先生。他很好奇,想知道维利尔斯是否成功地发现了有关赫伯特夫人的新线索,不管是通过克拉克还是其他的信息来源。刚坐下不久,他便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没有,”维利尔斯说道,“我写了封信给克拉克,但他依然很顽固,我也尝试过其他渠道,但同样没有任何结果。海伦•沃恩离开保罗街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我想她一定是出国去了。但是说实话,奥斯汀,我并没有十分关注过去几周所发生的事情。我和可怜的赫里斯私交甚好,他的惨死使我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奥斯汀回答道,“你知道阿金汀是我的朋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我们一同返回我住所时,还谈及过他。” “是的,这与地处阿什利街的房子有关,博蒙特夫人的房子。你说过阿金汀在那儿吃过晚餐。” “的确如此。你应该知道阿金汀是在哪里用餐的——在他死前的那个晚上。” “不,我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哦,是的。博蒙特夫人的名字并未被报纸所披露。阿金汀一直 是她最喜欢的人,据说她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状态都不怎么好。”维利尔斯的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他似乎在犹豫是否要接过话茬,而奥斯汀又开始滔滔不觉地说了起来。 “当我读到阿金汀自杀的报道时,我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现在依旧十分茫然。我还算了解他,可完全想不通是什么导致他——还有另外那三个人——选择以这样可怕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诚然任何被隐藏的丑闻或是被偷埋的骸骨都会有被人发现的那一天,但像这样的案件,明明每个人都知道另有隐情,却只能不了了之。自杀又不是天花病毒,难不成还能传染?” 奥斯汀又陷入了悲苦与沉默之中。维利尔斯也一言不发地坐着,看着他的朋友。他的脸上掠过一丝犹豫不决的神色,似乎在梳理着自己的内心想法,但考虑再三之后他还是选择保持缄默。奥斯汀试着摆脱这令人痛苦的、像代达罗斯的迷宫一样让人无力且绝望的回忆,尝试着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谈论着在这段时间里所涌现的愉快话题。 “那个博蒙特太太,”他说道,“是个成功的交际花、伦敦社交界的风云人物。有天晚上,我在富勒姆家见过她,她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你见过博蒙特太太?” “是的,她有不少追求者。我想,她的长相应该被称为英朗,但有些面部特征我不是太喜欢:五官非常精致,可表情很奇怪。我一直看着她,等我回到家,我才奇怪地意识到她竟然让我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以前一定见过她。” “不,我肯定我从未见过这个女人,这就更加令人费解了。我对她的感觉就像是一种暗淡而遥远的记忆,虽然模糊却又极其持久。我唯一可以用来与之相比较的,是在稀奇古怪的梦中,当美丽的城市、奇异的土地和幻影般的人物历历在目时的那种熟悉感。” 维利尔斯点了点头,漫无目地地环视着房间,似乎在搜寻某些能够转移话题的东西。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隐藏在哥特式标牌下的老式柜子上。 “你有没有将梅瑞克的事写信告诉医生?”他问道。 “是的,我给他写了信。但我不指望能在最近一个月内收到回复。我想我大概需要调查一下梅瑞克是否认识那个姓赫伯特的英国女人,如果他们的确有过交往,不知道医生是否能够给我提供一些关于她的信息。很可能梅瑞克是在纽约碰见她的,抑或是墨西哥、旧金山?我不知道他究竟去过哪些地方。” “是的,这个女人恐怕不止有一个名字。”“没错。我可不可以问你借下她的画像。我或许会把它附在给马修斯医生的信里。”“你或许会?你一定要把画像附在信里。我们应该现在就去把信寄出去。听!外面那些男孩在喊什么?” 当两人正在谈话的时候,一阵混乱的喊叫声从东边沿着皮卡迪利大街由远及近地飘了过来,涌向每一条原本安静的街道。每一扇窗户背后都探出一张脸来,好奇而又兴奋。哭声和吵闹声在维利尔斯所住的街道上回响,变得越来越清晰。正像维利尔斯所预料的那样,从人行道上传来了答案:“西区的恐怖事件;另一起可怕的自杀案件;完整的细节!” 奥斯汀跑下楼去买了份报纸,将其中一段读给维利尔斯听,伴随着街上喧嚣声的涨落,窗户被打开了,空气中似乎充满了嘈杂和恐惧。 “另一位绅士成为了上个月在西区流行的可怕自杀传染症的受害者。西德尼•克拉肖先生死在了德文郡斯托克城的一所房子里。经过长时间的搜索,人们发现他的尸体悬挂在花园的树枝上。这位离世的绅士昨晚在卡尔顿俱乐部用餐,他看上去似乎和之前一样健康而矍铄。他大约十点左右离开了俱乐部,稍晚的时候,有人看见他在圣詹姆斯大街上散过步,他随后的去向便不为人所知了。尽管医生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但是生命之火早已熄灭。就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克拉肖先生没有遇到过任何麻烦。这起自杀案已是上个月以来的第五宗了。伦敦警察厅无法做出任何解释来回应这些恐怖事件。” 奥斯汀放下报纸,惊骇得说不出话来。“我应该明天就离开伦敦,”他终于开了口,“这是个充满噩梦的城市。多么可怕啊,维利尔斯!”维利尔斯坐在窗前静静地望着街上。他仍然沉浸在报道之中,脸上犹豫不决的神色已然完全消失了。 “等一下,奥斯汀,”他回答道,“我想提一下昨晚发生的一件小事。报纸上说克拉肖被人最后一次发现是大约十点左右,当时他在圣詹姆斯街上散步?” “我想是的。我再看一下。是的,你说的很对。” “我有不同意见。克拉肖在更晚一些时候还出现过。”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凑巧在凌晨两点遇到过克拉肖。” “你看见克拉肖了?你,维利尔斯?” “是的,我确定我碰到的就是他,虽然我们之间隔着几英尺的距离。” “你究竟是在哪儿碰到他的?” “离这儿不远。我看到他在阿什利街。他刚刚出门。” “你有没有注意他是从哪栋房子里出来的?” “博蒙特太太的房子。” “维利尔斯!想想你在说些什么,这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凌晨两点时克拉肖怎么还会在博蒙特太太家呢?肯定是你在做梦,维利尔斯,你总是不切实际。”“不,我当时完全清醒。即使我像你说的那样总是做白日梦,但我看到他的时候也被吓醒了。”“你看到了什么?有什么关于克拉肖的怪事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不可能。”“呃,如果你喜欢,我会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通过我所看到的一切,你可以自己做出判断。”“好吧,维利尔斯。” 尽管时不时还会从远处传来几声叫喊,街上的喧嚣与吵闹逐渐归于平静,似乎地震或者暴风雨刚刚过去一样,屋内显得枯燥而沉闷。维利尔斯从窗口转过身来,开始说道: “我昨晚一直待在摄政公园附近的房子里,当我出门的时候,我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步行回家。那是个宜人的夜晚,几分钟后我便走到了自家所在的那个街区。奥斯汀,晚上一个人走在伦敦的街道上是件吓人的事情,煤气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四周像死一般寂静,间或传来马车的疾驰声和辗轧石子的声音,马蹄下还会溅起火花。我沿着街道快步走着,那么晚还在外面,真让我感到有点厌烦。当两点的钟声敲响时,我来到了阿什利街,你知道的,那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这儿比以往更加安静,路灯很少,总之它看起来就像是冬日里一片黑暗而又阴郁的森林。我差不多走了半条街,忽然听到一阵非常细小的关门声,我自然而然地抬起头来,想看看这个时间点还有谁和我一样在外面游荡。凑巧的是,正好有一盏路灯就立在那栋房子附近,我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台阶上,他刚刚关上了门,脸朝向我这边。我立刻认出来那就是克拉肖。虽然我从来没跟他说过话,但是我经常能看到他,我相信自己没有认错人。我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我坦白说——撒腿便跑,直到躲进自己的房间。” “你为什么要跑?“ “为什么?因为那张脸让我毛骨悚然。我从来不知道人类的眼睛里能够流露出这样一种邪恶的眼神,看得我几乎昏厥过去。我知道那双眼睛暴露了他堕落的灵魂。奥斯汀,那时这个男人尽管还是衣冠楚楚,但是内心却像地狱一般,充满了愤怒的欲望和像烈火一样的仇恨;虽然他的嘴没有张开,但那恐惧与绝望却在黑夜里大声嘶叫着。我确定他没有看见我,他看不到你和我所能看到的东西,但是我们正常人所见不到的,他却能发现。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死掉的,我想也许是在一两个小时之内,但是当我经过阿什利街,并听到关门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在我面前的是一张魔鬼的脸。” 说到这里,维利尔斯停了下来,房间里一片沉寂。光线渐渐模糊,一个小时之前所发生的混乱也已经彻底平息了。奥斯汀低下他的头,用手遮住眼睛。 “这代表了什么呢?”他最终问道。 “谁知道,奥斯汀,谁能知道呢?这事听上去十分邪恶,我认为最好只有我们两人知道,至少目前必须这样。我看看是否能够通过私人渠道,多了解一些那所房子的相关信息,如果我找到了什么,我会告诉你的。” 索霍区的遭遇 三个星期后,奥斯汀收到了维利尔斯的便条,请他于当天或者第二天下午到府上商谈。奥斯汀选了个较近的时间,发现维利尔斯像往常一样坐在窗前,看着街道上的景色。一张竹子做成的桌子就摆在他的身边,桌上放着一小堆报纸,整理得像克拉克书房里的文件那样整齐。 “维利尔斯,你过去三周有什么新的发现吗?”“我想是的,有一两则消息让我印象深刻,我要提醒你加以重点关注。”“这些报道与博蒙特太太有关吗?你那天晚上在阿什利街看到的人真是克拉肖吗?” “我对那件事的看法没有改变,虽然不管是我所询问到的还是警方的调查结果都和克拉肖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我已经知道谁是博蒙特太太了!” “她是谁?” “我的意思是,你和我对她的另一个名字可能更加熟悉。” “哪个名字?” “赫伯特。” “赫伯特!”奥斯汀重复着这个名字,惊讶而又惶恐。 “是的,保罗街上的赫伯特夫人,我不知道海伦•沃恩先前的经历。你觉得她长相面熟并非没有原因,当你回家看到梅瑞克那令人恐怖的画册时,你就会知道你为什么会认为她似曾相识了。” “你有证据吗?” “是的,我有充分的证据。我见到了博蒙特太太,或者我们是否应该说是赫伯特太太?” “你在哪儿看见她的?” “在一个你想象不到的地方。一般住在阿什利街或皮卡迪利大街的女人都不可能在那出现。我看见她走进索霍区最低级、最肮脏的街区。实际上我当时有个约会,所以没有继续跟着她。但是看上去她对于时间和地点,进行了精心的选择。” “你也许没有弄错,但我并不觉得这不可思议。维利尔斯,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我在伦敦的社交晚宴上见过这个女人吧。她当时喝着咖啡,有说有笑,看起来与普通人无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绝对不是胡思乱想。当我毫无头绪地寻找博蒙特夫人的时候,我根本没把她和海伦•沃恩联系在一起。” “你一定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维利尔斯。” “是的,的确如此,但对此事却毫无裨益。你知道,我是不可能跑去阿什利街,然后直接要求博蒙特太太介绍她的过往经历。假设一下,在这里我不得不假设,她的来路并非那么值得称道,而且可以确信的是,她之前的社交圈子也不像现在这般高雅。当你看到泥沙时,你一定会确信那是小溪的底流,而我正是这样顺藤摸瓜地发现了事情的原委。我一直乐于研究奎尔街上发生的事情,我的知识储备这次派上了大用场。毫无疑问,我在那一带的朋友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博蒙特这个名字,而且因为我并未见过那个女人,无法形容她的外貌,我必须采取一种更为简单的方式。那里的人都认识我,我时不时会为他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服务,所以信息来源不成问题,他们知道我是不会跑去向伦敦警察厅告密的。费了一些周折后,我收到了不少有助于解决问题的信息,而不经意间听到的那段离奇故事更是引起了我极大的关注。大约五六年前,一个名叫雷蒙德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奎尔街区。在人们的印象中,她相当年轻,只有十七八岁左右,长得非常俊俏,看上去像是来自农村。我想,以她的社会背景,哪怕是伦敦最糟糕的房子对于她而言都是豪宅。透露给我这个消息的那人并非善类,可当他讲述与这女人有关的种种恶行时还是浑身颤抖、一脸畏惧。她在那儿住了一年多,然后突然消失了,就跟她的不期而至一样。自此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她,直到保罗街的案子发生之后。起初,她只是偶然光顾,之后越来越频繁,最后就像从前一样进进出出,待了足足有八个月之久。至于她具体的生活情景,你可以翻阅梅瑞克的遗赠,那些画可不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后来她再一次消失了,那地方的人直到几个月之前才又见到她。据说她把一栋房子的好几个房间一并租了下来,每周会来这里两到三次,并且每次都是在早上十点钟左右。我预算好了她下一次出现的时间,和我的同伴一起在九点三刻的时候埋伏在那里。她果然准时出现了,那时我和朋友正站在拱门下面,离街道还有一段距离。她看见了我们,她的那一瞥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只需一个照面,我便知道博蒙特太太毫无疑问就是赫伯特太太。她走进房子,一直待到下午四点,当她出来的时候,我跟了上去。我们一路走了很长时间,在途中我必须非常小心,得保持一段安全距离,但同时又不能把她跟丢。我跟着她走到斯特兰德大街,接着拐向威斯敏斯特教堂,然后又上了圣詹姆斯大街,沿着皮卡迪利街一直向前。我看见她转向阿什利街的时候感到非常奇怪,赫伯特太太就是博蒙特太太的想法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中,听上去亦真亦幻。我等在角落里,眼睛一直盯着她,发现她在一所房子跟前停了下来。我注意到这房子有着艳丽的窗帘、花园里满是鲜花,正是克拉肖上吊自杀的地方。不一会儿,一辆四轮马车飞驰而来,停在房子前面,我猜赫伯特太太是准备出去兜风了,便也拦了一辆马车跟在后面。她在公园下了车,碰巧的是我在那儿遇到了一个熟人,于是站在离车道不远的地方,背对着我的跟踪对象和他聊了一会。我们在那儿站了不到十分钟,那位朋友突然脱下帽子向那个我跟了一天的女人行礼。‘那是谁?’我问道。他回答我说:‘是博蒙特太太,住在阿什利街。’这下我就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我不知道她是否也看见了我,但愿没有。我想我得马上去见克拉克了。” “为什么要去找克拉克?”“因为我肯定克拉克知道很多关于这个女人的事情,包括那些我所不知道的情况。”“好吧,那然后呢?”维利尔斯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他满腹心事地看了看奥斯汀,接着说道: “我的想法是,克拉克和我应当去拜望一下博蒙特太太。” “你不能进入那幢房子。不,不,维利尔斯,你不能这样做。考虑下可能发生的后果吧……” “我得告诉你,我通过各种不同寻常的方式所搜集到的信息还有许多。看看这卷字迹整洁、标上页数的手稿吧。你看,我很喜爱这些东西,看上去还挺有趣的,不是吗?你可以快速浏览一下,奥斯汀。这是博蒙特太太为她所选择的客人准备的娱乐读物。这份手稿的主人成功逃脱了,但我想他活不了多久。医生告诉他,他的神经系统出了严重的问题。” 奥斯汀拿起手稿,打开整洁的封面,他的眼睛偶尔扫到一两个词 或是短语,整个人突然惊慌失措起来,嘴唇发白,冷汗像瀑布一样从两鬓流下来。他赶忙扔掉手中的纸片。 “把它拿走,维利尔斯,永远别再给我看了。你是石头做的吗?死亡本身带来的畏惧和恐怖,或是在凌冽的早晨被缚在黑色露台的死刑犯,当丧钟声在耳畔响起,只等弩箭嗖嗖射来时他们的所思所想,和这比起来都不算什么。没有什么会比这更可怕的了,别再让我看到它,我怕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再安然入睡了。” “很好,我可以想象你读到了些什么。是的,的确非常恐怖,但它们只不过是故事当中的情节罢了。而现时的神秘戏码正在昏暗的伦敦街头,而不是在葡萄园或者橄榄园中上演。我们知道那些碰巧看到了潘神的人事后遭遇到了什么,我们当中的智者更了解所有这些符号的象征意义。实际上,这部手稿也不过是个符号而已,隐藏在文本背后的是古人对于这个世界最为阴暗而恐怖的那一面的直观认识,这是所有问题的关键所在。在它面前,人们的灵魂要么枯萎、要么堕落。这些阴暗而恐怖的力量没法被命名,没法被表述,甚至没法被想象,除了那作为面纱的、对我们大部分人来说异常奇怪的符号之外。你所读到的故事虽然富有诗意,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却荒诞不经。但是你和我都知道这种可怕的力量是存在的,而它们的秘密很有可能就存在于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渗透在人类肉体欲望的最深处。它们本身是无法显现的,必须要借助宿主才能得以存在。哦,奥斯汀,怎么会是这样?光明怎样才能不被黑暗所侵蚀,在这样的重压下,就连坚硬的地面都会被融化。” 维利尔斯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汗珠从他的额头冒出来。奥斯汀沉默着坐了一会儿,但是维利尔斯看见他在胸前比划了一番。“我再说一遍,维利尔斯,你永远也不要走进那房子。你不可能活着走出来的。”“会的,奥斯汀,我会活下去的——克拉克会同我并肩作战。” “你是什么意思?你不能这样,你敢……” “等一下。今天早上的空气非常清新,时不时还有阵阵微风吹来,让人觉得十分惬意。即使脚下是阴暗的街道,我想我还是应该出去走走。在我面前展开的是清晰、明媚的景色,由皮卡迪利大街一直延伸至远处。阳光在车厢里闪烁,撒落在公园里微微颤抖的枝叶上。这是一个快乐的早晨,男人和女人们走在上班或是消遣的路上,他们抬头仰望着天空,微笑着;微风无忧无虑地吹拂在草地上,陪伴着那散着香味的金雀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错过了喧嚣和欢乐,发现自己正慢慢地沿着一条安静又沉闷的街向前走着,那里似乎没有阳光和空气,只有过路人在徘徊踌躇,犹豫自己该走到角落里去还是该从拱门下面穿过。我走啊走啊,不知道要走向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但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驱使着我:人有时是会这样,凭着一个模糊的想法走向未知的终极。我沿着街道前行,注意到牛奶店前面发生的小事故,想象着各种管道、黑色烟草、糖果、报纸以及流行歌曲全都古怪地混合在一起。突然一阵刺骨的寒颤提醒我,我找到了自己所要的东西。我从人行道抬头往上看,在一爿满是尘土的店面门前停了下来,牌匾上的字迹已然褪去,红砖也被两百年来的污垢染成了黑色,窗户上堆满了冬天里烟雾所带来的浮尘。我用五分钟时间使自己平静下来,确保能够以一种自然的方式走进店去,用冷静的声音和平和的态度对待一切。我想我说话时一定带着不停的颤音,一位老者从店后的会客厅走了出来,缓慢地摸索着他的货物,奇怪地看着我,把我要买的扎成一捆。我付了钱,倚着柜台站在那儿,问了他一些生意方面的事。我得知店里的买卖并不是很好,利润也变得越来越少。‘四十年前,在我父亲还没去世的时候,店门口的交通还不像现在这么拥挤。’他说道。最后我走出店铺,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那条荒凉的小径,我很高兴自己又回到了尘世的喧嚣中。你想看看我买了什么吗?” 奥斯汀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的脸色依旧惨白,看上去很是虚弱。维利尔斯拉出竹桌抽屉,拿出一条崭新的、硬邦邦的长绳,另一头则是一个活动的套索。 “这是最好的麻绳,”维利尔斯说道,“保持了旧时代手工制品的优良品质,那个老人告诉我,他一点黄麻都没用。”奥斯汀咬紧牙关,吃惊地望着维利尔斯,他的脸颊看上去越来越惨白。 “你不会这么做的,”他喃喃地说着,“你的手上不应该沾上鲜血。我的天哪!”他突然激动起来,“维利尔斯,你不会真的想让自己成为刽子手吧?” “不,我有另一种选择。我会把海伦•沃恩关在放有这根绳子的房间里,把她锁上十五分钟。如果我们走之前事情还没有了结,我会和最近的警察取得联系的。就是这样。” “我必须走了,我无法再待下去了。晚安。”“晚安,奥斯汀。”门先是被关上,但片刻之后又再次被打开,奥斯汀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 “我忘了,”他说道,“我还有事要说。我收到了来自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来信。医生告诉我在梅瑞克去世之前,他足足陪伴了三周的时间。” “医生有没有说是什么原因导致正值壮年的梅瑞克撒手人寰?不是发烧?” “不,不是发烧。医生说,是全身健康机能的彻底崩溃,或许是由一连串的严重打击所造成的。但他同时指出,病人什么也没告诉他,因此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救治。” “还有什么别的信息吗?” “是的。医生在信的结尾部分提到,‘我认为这是我所能提供的全部信息了。他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待的时间不长,几乎不认识什么人,除了一个毫无责任心的朋友之外,而且这个人已经离开了——她就是沃恩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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