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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花儿美》的诗化审美世界——多元视阈中舞蹈美学秩序的个案审视

花匠小妙招
2024-09-05 18:26

　　以诗化的舞蹈语言，表现回族“原生性”文化神韵；对天下回族人生存状态及生命意义的关注与思考，使舞蹈艺术直指人的精神层面表述；多时空营造模式展示人对自然时空的超越；舞美造型中的华夏自然山水所凸显的文化价值等，这是观看宁夏演艺集团歌舞剧院创作演出的大型回族舞蹈诗《九州花儿美——祖国处处回回家》后，给我留下的几点深刻印象。

　　把源于华夏天南地北民族民间的“原生性”民族舞蹈，以现代舞蹈艺术的结构形态搬上舞台，是宁夏舞台艺术创作的一次美学实践。这既反映出我们的艺术工作者在创作过程中对民族的、传统的文化立场之坚守，也反映出我们的编导、演者对创作素材源泉的吸取。宁夏演艺集团歌舞剧院排演的大型回族舞蹈诗《九州花儿美》，之所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就在于该作品既对“原生性”回族文化形态的个性予以展示，同时又深刻挖掘其回族舞蹈艺术内涵，把源于地域的、民族的、民间的、民俗的回族文化形态，提炼得恰切到位，实现了“原生态”回族文化形态的艺术审美化，使“原生性”的回族文化形态形成了宁夏“文艺舞台上的艺术精品”。这是一个创作过程、探索过程与发展过程，也是具有新的文化内涵的艺术创作与创新过程。丰富多彩的地域文化特色的“原生性”回族文化形态，具有最自然、最真实的展示“原始美”的价值意义。然而，“原生性”的回族文化形态，仅仅是文艺佳作、文艺精品之根基与素材，惟有对其认知、把握、提炼、升华并赋予创作个体之情感与思想，才能在更高层面上显示其无与伦比的艺术价值与深刻的民族文化内涵。回族舞蹈诗《九州花儿美》在这一点上，为舞台艺术工作者们作出了具有启示性意义的探索与实践。

　　大型回族舞蹈诗《九州花儿美》共由《花萌新月》（序）与《雪原寻芳》（一篇），《洱海情长》（二篇），《天山觅秀》（三篇），《椰林俏影》（四篇），《塞上花红》（五篇），《月美花香》（尾声）等篇章组成，它凝聚了舞、乐、歌、诗等多种艺术门类的美学要素，以人的身体作为舞蹈艺术表征之资源，以人的动作为审美中介，诗意地表达了回族民间世界中的人和事，充分展现了回族儿女的思想感情。故可以说，这部大型回族舞蹈诗的诞生，体现了编导对人自身创造性表现力的认知与把握，也体现了宁夏舞蹈艺术创作的不断发展与进步，更体现了他们艺术创造性的“自我解放”。舞蹈的艺术能量也正是在这种创造性中不断释放，不断丰富与升华。这其中，舞蹈语汇融入了许多现代性艺术元素，使“美在艺术中表现得最鲜明、最集中，因为艺术把现实（也包括美）的最突出的特点反映在一个焦点上”（苏联：依略吉：见《五十——六十年代苏联美学界争论的几个问题》，《美学述林》第一辑，湖北武汉大学出版社1983年版，第154页），这是《九州花儿美》的舞蹈艺术生命不断升华、不断突围新的艺术美学超越的根本动力。该舞蹈诗以宏大的视野，精巧的架构，对兴安岭、云之南、天山下、三亚湾、宁夏川等地域的回族文化特质进行了集中的美学重构，使地域回族文化的原生性、草根性特色在该舞蹈诗中得以充分表现，地域回族文化的审美特性、艺术韵律在该舞蹈中展示得十分鲜活本真，地域回族文化艺术气息也十分浓郁。由此证明，这部舞蹈诗对“原生性”地域回族文化艺术的表现取得了成功。

　　如果说源于“原生性”的回族舞蹈动作具有素材的意义，那么所谓“诗化”的舞蹈语汇，就具有了对其予以提炼、升华的价值。《九州花儿美》很好地完成了对“原生性”回族舞蹈语汇之抽象，编导者将其作为一种民族文化符号进行构思——如《雪原寻芳》（一篇）与《洱海情长》（二篇）中的“桦皮鼓舞”、“单鼓花鞭舞”与“苍山葱绿”、“洱海如烟”等段落，对关东回族儿女敲打桦皮鼓与洱海风光、绿叶口弦之运用；《天山觅秀》（三篇）与《椰林俏影》（四篇）中沙海浪涛、椰林弥漫的风物景色之运用，以及《塞上花红》（五篇）以及序和尾声中黄河塞北，花儿如海，主人公哈维寻觅美好未来的坚毅目光与白盖头留下的真诚思念，等等；这些挚诚的艺术实践表明，《九州花儿美》的编导演者对回族舞蹈艺术语言的“诗化”凝聚，亦即对现代回族舞蹈动态艺术造型“语言”进行了抽象化、意境化、意向化、审美化和精神化表达。这是因为，艺术是从审美上把握世界、认知世界之最高符号形式，《九州花儿美》所创造的每一个“舞台细节”不见得都是艺术品，但皆可以从美学秩序上来审视，因为《九州花儿美》是按照美的规律创造的另一个诗化的审美世界。它的可喜、珍贵首先就在于它的民族气息、生命意识和审美价值。也正是在这部作品中，通过高浓度的“诗化”了的舞蹈动态艺术语言，准确、生动、深刻地向世人展示了九州回族地域文化所独具的美学意蕴。这就是：生命意识的书写，灵魂深度的探寻，诗化审美世界之营构，以及博爱之情怀；博采众长、兼容并蓄——以肢体形态为“语言”，于举手投足、俯仰腾挪间表达生命情态之律动；内涵、神采、韵律、气质等现代审美意识，“发愤以抒情”之观念；“精彩绝艳”之特色，浪漫主义的风格，凤凰涅槃之风范等。正是通过这种被“诗化”了的现代回族舞蹈艺术表现语言与展示的民族文化神韵的内在凝聚力与外在张力，使这部作品的音、舞、歌、诗以立体的方式呈现，获得了总体结构的“神不散”的整体性与统一性的成功，达到了实现现代回族舞蹈动态艺术表现语言的创新与发展，收到对地域民族文化优秀传统神韵的展示与弘扬之双重效果。

　　对九州回族人生存状态即生命意义的关注与思考，使舞蹈作品直指人的精神层面的把握与表达，是大型回族舞蹈诗《九州花儿美》另一引人注目的亮点。如贯穿始终的回族青年哈维在九州天地寻觅五彩花朵所采用的双人舞、三人舞与群舞形式，是通过不同场景与不同层面揭示的，可见编导演者在艺术理念与审美追求上积极探索的勇气。舞蹈不仅仅是漂亮豪华，它还可以是朴素无华；不仅仅是曼妙轻歌，还可以是深沉厚重。舞蹈演员的身体就是表达审美意蕴之载体，因其直观性与形象性的优势而较其他艺术品种更具感染力。如在群舞中我们看到，在人们慌乱奔跑中的哈维轰然倒地，身体扭动起伏，那刺向天空的腿颤抖不已，情感生命陷入极度痛苦脆弱之境地。而当鼓声与音乐强烈响起时，他与花朵奋起舞动，跳跃飞腾，充满肢体之张力，那斜线上的飞奔聚集，赫然腾空之托举造型，把生命之潜能与力量又渲染得淋漓尽致……该舞蹈运用个性化语言与繁复的肢体运动，表现人的生命处于或渴望、或欣喜、或挣扎、或奋起的特殊情状，是与创造的诗化审美世界密切相关的。编导者有意避开故事性描述常见的舞蹈结构模式，借用电影蒙太奇手法，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米兰•昆德拉语）或不能承受之“轻”（卡尔维诺语）的不同状态与感受连接起来，完成情感的真实可感与呈现的抽象写意的过渡，最终表达出天下回回人对生命意识的感悟，体现了编导演者在创作理念上富有现代理念的追求。《九州花儿美》的审美价值与艺术魅力，既可以帮助我们理解现实世界，又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其创造的诗化审美世界，让人类的生命富有质感，让世界变得更为丰富多彩。

　　其次，是因为舞蹈体现了“形、神、劲、律”的高度融合，这正是中国古典舞身韵之重要表现手法，也是大型回族舞蹈诗《九州花儿美》立体展现出来的“艺术是人类情感符号的创造”（苏珊•朗格语）的艺术形态。编导者们运用古今、现实、浪漫等创作方法，深刻地表达了回回人对人类生存环境、情感生命的关注与思考，的确难能可贵。整个舞蹈诗富于情感，热烈而又绵绵道来，体现了创作者优雅、奋进、瑰丽、多姿的审美格调。

　　编导者们通过回族青年哈维寻觅五彩的花朵为线索，之后所展示的人类的生命激情融合着自然的美丽，成为人类“情感符号”表达生命意义的“有意味的形式”（克莱夫•贝尔语），其主观的控制，使舞蹈动力结构与视觉色彩凝聚在总体的艺术关系之中。随着舞、乐、歌、诗烘托出来的情绪变化起伏跌宕，舞台用强烈的对比色调，充分展示人物内心的激情与生命的喜悦。举目落光，流变交织，而这一切的定格，都成为哈维心中永远的美丽。编导者在《九州花儿美》中，既倾情于舞、乐之过程流畅，又注重于歌、诗的一以贯之，产生了异彩纷呈的整体效果。广袤的九州大地，风味浓郁的回族“花儿”舞蹈与秀美高亢的回族“花儿”音乐，在五彩斑斓的诗化世界中交替呈现，激情厚薄之肌理，艺术要素之配置，被不拘一格地重新组合为新的舞蹈美学构成元素。随机性效果之合理控制，将无意识的流变纳入有意识的秩序。舞台画面在无序中透出有序，起伏的舞蹈线条与铿锵的歌诗韵律交相融会，编导者似乎有意识地让观众透过“审美外表”（异质材料），仔细体味其艺术内核。应该说，这部作品的编导者对舞蹈语言如何在情节叙述中获得审美功能，进行了最佳的把握与有益的探讨。该舞蹈诗在各环节层次间的造型图式中，很好地把握了作品人物与舞蹈美学所呈现的“虚幻的力”（苏珊•朗格语）的逻辑关系，以肢体形态为语言，创造了各色人物性格。人物情感的发展与情节的演进统一于整体舞蹈语汇的铺排，达到了在舞中叙事，在舞中抒情。如在关东大地那无垠的雪花飘摇中，白色的盖头也融进了当代人的心灵、情感和生活，编导者在创作中对叙事与抒情之的把握恰到好处，舞蹈的整体结构设计严谨，层次清晰，使作品的叙述完整流畅。

　　大型回族舞蹈诗《九州花儿美》所展示的华夏回族儿女部分聚居地的自然山水风光，令观众流连忘返，成为该舞蹈诗的一大亮点。舞台上所展现的，无论是茫茫苍空悬挂的一弯新月，还是辽阔无垠的关东大地；抑或洱海石林、天山戈壁、海帆椰林、涛涛黄河……都为观众通过舞蹈欣赏九州自然山水背后隐含的文化价值，提供了另一种心理背景。自然山水是大型回族舞蹈诗《九州花儿美》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因为该舞蹈诗描绘的是生活在祖国各地的回族儿女，回族儿女与整个华夏儿女一样来自于神州大地，离不开黄土地上的自然山水。该舞蹈诗舞台美术造型“幻化”的自然山水部分十分逼真美丽，让观者有身临其境之感，舞美造型与观赏者审美心理融为一体。尤其是作品中主人公哈维等，对自然山水怀着一种十分虔敬而敬畏的情感，也投射和倾注着深深的眷恋与希望。当然，这些自然山水图景，也在观众的心理哲学、历史、文化、艺术以及思想情感与审美经验中烙下了深刻印迹。中国古代“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在《九州花儿美》的舞蹈诗化的艺术世界里贯通其中，反映出华夏回族儿女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审美理想。蓝天新月、关东雪原、苍山洱海、大漠蜃楼、渔船远归、塞上江南等等自然山水，在舞蹈中皆成为人类生存力量的象征与美学符号；这种艺术创造中的虚象与直觉，反映着舞蹈美学秩序中艺术抽象的完型统一，表现了东方人类情感的符号形式。这一审美经验，因此也成为舞蹈创造者和观赏者之间的一个艺术纽带。

　　在舞台美术造型方面，该作品还将回族传统文化素材与现代舞蹈意识技巧相结合，这是回族舞蹈与现代意识的“整合重构”。特别是舞美中的电脑灯、投影灯、LED等高科技的运用，使作品极具时代感。变化中的回族舞蹈经过娴熟的美学整合，给观众以极大的视觉冲击力。原生、传统、现代、唯美，解构创新了回族舞蹈诗《九州花儿美》编导者的艺术理念。

　　在动作结构上，舞蹈诗打破了传统回族舞蹈动作的规整性与单一性，打破了传统动作的连接逻辑，注重多方位、多角度变化。回族舞蹈的动作元素与动机，不再按常规习惯在一个空间、一个方位单一重复，而是在不同空间，通过形象、轮廓、力度、幅度、节奏、色彩、运动等的变化，使动作发展的内在逻辑呈现出多种可能性，打破了传统回族舞蹈动作变化“可预期性”的美学原则。在造型、运动方向与肢体线条上，用错落有致的对比和不对称感，使视觉产生变化莫测之新奇感。此种处理，打破了舞蹈组合原有的规整性，加强了舞蹈动作变化的莫测性与流动性，使回族舞蹈的动作更加棱角分明、新颖别致。

　　在《九州花儿美》的音乐环节上，现代流行音乐的运用使回族舞蹈显现出时代气息。现代音乐的内部结构呈现出立体交叉感，丰富多彩的变化极具个性化色彩，音乐配器奇特新颖，富有灵动性，能引起观者的冲动性与想象性。不同配器的音乐、和声既能营造出原生态之感又充满现代气息，以地域意境、山水景观、现代感受，给观众跨越时空的独特视听。这些现代音乐的融入，给《九州花儿美》的创作注入了新的活力，也为回族舞蹈赋予了时代气质。

　　总之，《九州花儿美》在不改变回族特色主体风格的前提下，借助了现代舞的某些技法，在舞蹈结构、动力基质、音乐符号、舞美造型等方面皆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这种把现代手法融入回族舞蹈艺术，追求个性化、多样化、时代化的审美变迁，已成为这部舞蹈诗创作中的一个重要特点。

　　品尝《九州花儿美》这一美学成果，我们认为，它不是对现实的摹仿，而是对现实和美的发现。它通过人类实践活动中的思想、感知、理念、情感、生命等各种精神与心理的因素，在艺术创造中重新予以特定的美学组合，化原始舞蹈经验为现代审美个性，促使理性对感性经验的融合，强化对个别的和具体的美的渗透力，使舞蹈艺术表现出人类生命的潜能与心灵的深度。这部作品拓展了舞蹈的深层意蕴，透露出内在的生命律动。它既保留了回族舞蹈浓郁的原始美学色调，又彰显了极具个性的现代美学张力，以及延伸了艺术作为真理载体的审美形式，使舞蹈艺术在倾吐心语、宣泄情感、体现生命本源的同时，凸显出深层的民族精神内涵。

　　当代回族舞蹈创作，以体现回族传统精神为意向，以传统文化精髓为根基，以当代回族民风民俗为源泉，以时代审美变迁为向导，在把握回族特定审美心理与总体风格上，融入现代创作技法，以大胆手法创新，是回族舞蹈在当代文化选择上的一种不可忽视的存在。一种新的回族舞蹈艺术，就是要以现代民族艺术精神的意蕴与现代审美意趣有机结合，才能感受到穿越时空的独特视听，展示回回民族艺术的独特魅力。中国当代舞台艺术以其方式的多样性，一方面丰富了舞台艺术作品的创作和艺术理论的梳理，同时，从另一方面来看，当代舞台艺术生态领域也存在着不少的问题，这就是在过多的、人为的、虚假的、同时也很脆弱的表面“繁荣”下面，制造、生产和堆积了一些剩余问题。这些剩余问题中，包含了最严重的诸如审美指向紊乱、美学方向迷失、价值判断缺失，以及艺术资本主义、艺术话语霸权、虚假信息堆积等问题。这些问题直接影响着中国当代舞台艺术的发展。作为舞台艺术领域的在场者——宁夏演艺集团歌舞剧院所勇于做的，就是对当代舞台艺术生态领域作品的快速“繁荣”保持了高度的警惕。《九州花儿美》的成功实践，已结出硕大丰盈的美学成果。同时，宁夏歌舞剧院编导们，也敏锐地透过那些虚假的信号嗅察和辨析出舞台艺术作品的良莠真伪与质量高下，并作出明确坚定的选择。在全球主义与地方语境的对抗中，在艺术霸权与独立创作之博弈中，对多元文化视阈中舞蹈美学秩序进行个案审视，我发现，《九州花儿美》蕴含着某种不可替代的价值。从这一层意义上考量，宁夏演艺集团歌舞剧院的艺术实践和艺术探索是值得关注与肯定的——大型回族舞蹈诗《九州花儿美》，所呈现的是一部成功的具有重要审美价值的美学珍品。

　　作者：荆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