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艺插花】禅花的特征
1. 崇尚自然,源于自然,表现自然
中国人的处世哲学是敬天拜地,禅花作品表现的是人与天、地的和谐统一。花本身就很美,常人一般是欣赏花的外形美,禅师除了看到花的外形美,更在意花开花落原本的自然美和规律性,用人对生命的珍爱了解花的性情,体会花的品质,感受花的含意,欣赏花的姿态和花的生长习性,也就是从禅的角度来解读花草,然后在不同季节选用不同花材,表现当季作品的隽永。
插作好的禅花作品首先要了解花草,它们生长在自然界,大地是它们的家,在这个家里它们自由自在地生长,姿态不管横竖正斜都会让人感觉到美,甚至枯萎败落的枝条也有残缺的美感。但经过剪切的植物插在容器中,从大环境到小环境,原有的姿态都会受到影响。
大环境中植物的叶面向阳,插到花器里可能要受造型的限制,这时不能只考虑适应造型而将叶背朝着观赏视线。如果这样,那植物在新环境中就不能适应,非但观赏不佳,而且寿命也要缩短。强调植物在自然界中原有的生长姿态,也不是将植物简单地从自然界的生长大环境中移位到花器的小环境里,而是通过艺术加工,更好地表现自然,以创造出比自然界更高层次的美感。要达到崇尚自然、表现自然的效果,就要善于寻找合适的花材,围绕花体有形或无形的中轴线顾盼呼应,表现心仪的造型。自然界花卉虽多,但也不能毫无选择地随便乱伐,不合适的宁愿不取。正如《瓶史》中“夫取花如取友,取之虽近,终不敢滥及凡卉,就使乏花,宁贮竹柏数枝以充之”。这就是袁宏道主张的宁可无花,不可滥及凡卉的取材原则。大千世界变幻无穷,花卉也有生命周期,也会历经繁茂走向衰败,这是自然规律。干枯植物是生命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从禅的角度理解,从种子萌发,抽枝生叶,开花结果,最后干枯入土的现象就是涅槃。所以禅花除了选择生命旺盛阶段的花、叶、枝、果,也可选择古树桩、枯枝条,只要能表达意境的都是好材料,略加少量鲜活花草点缀,让人产生古枝萌发,枯木逢春的想象。
作品《涅槃》,用的是几支枯莲与干枯的八角金盘,焦点部位有一丝丝小白花与一支常春藤。仅仅是一点点活力,却让人感受到生命的迹象,心中燃起新的希望,并不会因为满目枯叶枯莲而感到苍凉,恰恰相反,一丝丝小生命带给人的是内心的振奋,一片绿叶,让人看到大地未来的绿色世界。
2. 器皿质朴简约,不计大小,崇尚古趣,意通天然
元明时期文人禅师博古风气浓厚,书房斋室喜放古董、玉器,众多古董应数花瓶最多,赏玩花瓶自然而然联想到花,想到花与器皿完美结合。
禅花是文人禅师表达思想内涵的一种形式,故插花必定要选择合适的器皿。古人对选用花器各有标准,如《瓶史》中说“江南人家所藏旧觚,青翠入骨,砂斑垤起,可谓花之金屋。其次,官、哥、象、定等窑,细媚滋润,皆花神之精舍也,大抵斋瓶宜矮而小”。张谦德对择瓶也有一种说法“春冬用铜,秋夏用瓷,堂厦宜大,书室宜小”。取器的原则是质朴简约,古趣盎然,质地一般是铜、陶、瓷、竹、木、漆器或竹编等,花器表面洁净,最好素色,不宜描金带银、珐琅彩绘。高濂在《瓶花之忌》中说“凡瓶忌雕花妆彩花架”。禅花也是文人插花的一脉,器皿选择也不例外,既要体现禅的质朴,又要突出花材本身的美感。制作小品赏玩,也不妨用土陶器皿插点山花野卉或枯枝残叶,本无禅意的素材一经重组却有了一番抱朴守真的禅味。
3. 色彩清雅脱俗,浓淡有序,静心养神
自古以来,圣人贤士对色彩选择都主张素雅。素是一种高雅、淡泊和时尚,深受古代文人禅师喜爱。从人的心理分析,色彩有着特定的感情效果,如青与白在古代是青、白、赤、黄、黑五大正色的内容,现代美学中将白称为无彩色,不论怎么划分,都不影响色彩的感情效果。有彩或无彩的青与白,这两种色带给人的心理感受是平和而安静的,淡泊而宁静的,所以这两种色在禅花中用得较多,其变化也多。
同样用绿色,可以选用深浅浓淡不同的绿色枝叶,配上一点白色或浅色小花,很自然地与清雅和寂的禅环境相融合。禅花切忌大红大紫,色彩浓重的花卉不宜多用,如色彩有限别无选择,也只能选用花型小、质地轻、数量少的。因为色彩浓重的大型花卉有很强的刺激性,不宜静心,不论修禅还是读书都不太适宜。《易经》中讲阴阳调和,用到禅花配色上,则以清雅为主,配以少量色彩鲜亮的间色或复色花材,达到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效果,也是人们常用的手法。
总之,禅花作品主张色彩清雅,赋色宜清不宜杂,色相宜少不宜多,搭配和谐,观之适宜,以利静心养神。
4. 以线条为禅花的造型之骨
禅花构图主要是线条,它是作品成型的骨架,没有线条就无法表现禅花空灵玄妙的感觉。巧用线条,适度留白,会产生美妙的艺术效果。我们常说赏析禅花有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感觉,让人用眼看表相,用心看真迹,达到这样的效果离不开线条的作用。
由于自然界植物枝条的变幻无穷,加上插花人的心态、阅历与文化底蕴,故作品由内涵到外型也是变化万千。归纳起来主要有四种类型,即写景花、理念花、心象花、造型花,也是《易经》所说的象、理、气、数,在插花中的表现。
写景花是描写宇宙自然景观给人的感受,赞美造物主的神奇,插作时枝叶舒展,枝脚自然。理念花意在美化生活,指示社会进步,赋予作者的理想与愿望,结构清疏,富于理性。心象花以表现创作者心中逸气,常偏于狂怪孤高,荒寒冷僻,表现一种缺陷美。造型花偏重形式,追求妥善比例的装饰美风格。
禅花作品强调象、理、气的结合,既有写景花的写实,理念花的内涵,又有心象花的个性化思想。禅花是中国传统插花的独立一脉,它的表现形式常是有无互补,若隐若现,有时一根枝条构划的空间,会让人产生荡气回肠的新鲜感和审美张力。
5. 意境空灵,内涵深邃,意在笔先
一件好作品的意境,是由制作与欣赏两个阶段共同完成的。制作是意境的创作过程,而欣赏是意境的变现过程,故欣赏本身也是一门艺术。要读懂作品,品出作者的创意,读出作者创意之外的含意,必须具有一定的文化底蕴与艺术欣赏能力。正如明袁宏道说“趣如山上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中之态,虽善说者不能下一语,唯会心者知之”。多妙!在文人眼中,意趣是一种只能意会无法言传的文化附加值。
苏东坡的白纸赞 :“无一物中无尽藏,有花有月有楼台。”教人从“空无”中想象出“妙有”,这正是禅花思想内涵的玄妙之处。传说中有个故事 :一禅师画作很好,一日有人向他求画,他随手抽出一幅给求画人。求者看是张白纸,便问禅师。禅师说你看到画上有牛在吃草吗?求者说草在哪里?师说草被牛吃光了。求者问牛在哪里?师说牛吃完草走开了......一张白纸任你想象,多美的画面任你构划,空无中有无限的妙有,非常形象。禅花制作当然不是白纸一张,而是有具象的实物形态,让人看到具象而拓展思维,激活意念,感受特定环境中的艺术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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