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 | 莲心禅韵：唐宋禅诗中的莲文化
莲文化在中国起源很早, 佛教传入中国之后, 赋予莲花的宗教内涵逐渐为世人所接受, 并突出表现在各种佛教文学作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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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在佛教中具有特殊的含义。
莲花出污泥而不染, 生于污泥之中而开洁净之花, 与佛教所说的:佛、菩萨虽然在娑婆世界, 但是却能离尘清净、成就佛果, 颇为吻合。自古以来, 佛教就以莲花作为一种象征。
在佛经中, 佛、菩萨大多以莲花为座, 是为“莲台”;后世佛菩萨像, 大多安置于莲花台之上;西方净土清净而不染污, 犹如莲花境界, 称为“莲邦”;而莲花也是用来供养佛菩萨最常见供物之一。
佛教经论中, 也常常以莲花作为譬喻:《妙法莲华经》就以莲花比喻正法;《中阿含经·青白莲华喻经》中说:“犹如青莲华、红赤白莲华, 水生水长, 出水上不着水, 如是如来世间生世间长, 出世间行不着世间法。”《华严经·探玄记》中, 总结莲花的特点是:“在泥不染”“自性开发”“群蜂所采”“四德” (香、净、柔软、可爱) , 比喻法界真如的“常、乐、我、净”四德。
莲文化在中国起源很早。只是佛教传入中国之后, 佛教赋予莲花的宗教内涵逐渐为世人所接受, 并突出表现在各种佛教文学作品中。在唐代, 禅宗形成, 莲花也成为禅诗中经常出现的意象;在宋代, 随着禅宗的流布更为深广, 更加深入人们的日常生活, 禅诗更是蔚为诗歌之大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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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诗借助诗性的智慧拓展了莲花意象, 表现出独特的审美观照, 展示了佛教莲文化的丰富内涵。
在唐宋时代的禅诗中, 莲花的意象随处可见, 蕴含的内容涉及佛教教理的方方面面。
以莲花喻清净佛性。宋代云门宗禅僧道潜《临平道中》诗曰:
风蒲猎猎弄春柔，欲立蜻蜓不自由。
五月临平山下路，藕花无数满汀洲。
宋代大诗人苏轼曾将这首题景小诗刻于石上, 对其妙笔十分称道。宋吴自牧《梦粱录》就记载了苏轼对僧道潜的欣赏, 云:“东坡爱其诗, 尝称无一点蔬笋气味。体制绝似储光羲, 非近世诗僧比。”
这首诗以清灵的笔触, 描绘了江南暮春的风光。柔软的蒲草摇曳于春风中, 轻柔自在;倦飞的蜻蜓想在上面歇脚, 但是春风吹动蒲草摇摆不定, 让它无法立脚。画面生机蓬勃, 极富神韵, 展现出大自然的无限生机与自由。接着笔锋一转:山路弯弯, 水汀沙洲, 藕花 (莲花) 无数, 清香袅袅。诗中的莲花意象是点题之笔, 展现了无限的禅机:山河大地, 无非是佛性和禅心的妙现。
以莲花喻佛法。唐李端《同苗发慈恩寺避暑》诗云:
追凉寻宝刹，畏日望璇题。
卧草同鸳侣，临池似虎溪。
树闲人迹外，山晚鸟行西。
若问无心法，莲花隔淤泥。
李端是“大历十才子”之一, 年轻时“少时居庐山, 依皎然读书, 意况清虚, 酷慕禅侣”。这首禅诗, 首联就点明是因为“畏日”“追凉”, 意为寻觅佛教之清凉。颔联和颈联既是写情, 也是写景。尾联一语道破:佛教的“无心法”, 就是如同莲花那样“出淤泥而不染”, 自然清净, 不为尘俗的妄念所染。
又如王维七律《苑舍人能书梵字兼达梵音, 皆曲尽其妙, 戏为之赠》第二联云:“莲花法藏心悬悟, 贝叶经文手自书。”
可见在唐初, 人们就习惯于用“莲花”作为佛法的代称。
以莲花喻佛心。唐孟浩然《题义公禅房》诗曰:
义公习禅寂，结宇依空林。
户外一峰秀，阶前众壑深。
夕阳连雨足，空翠落庭阴。
看取莲花净，方知不染心。
这首诗赞扬高僧义公和尚的清净梵行, 同时也寄托了自己的隐逸情怀。全诗描绘了禅房的清幽、清净, 而这其实正是禅师佛心的体现。所以尾联点题, 以莲花喻不染著世间尘欲之法的佛心。
又如唐诗僧寒山有七律尾联云:“我自观心地, 莲花出淤泥。”诗僧通过自我观照内省, 发现自己的佛心恰如莲花一般不染尘埃, 莲花的洁净就是禅师佛心的洁净。
以莲花喻离尘解脱。唐白居易有《赠别宣上人》诗云:
上人处世界， 清净何所似。
似彼白莲花，在水不着水。
性真悟泡幻， 行洁离尘滓。
诗中说道, 白莲花虽然处于水中, 却并不沾染水滴, 就好像了悟禅意之人, 虽然身处大千世界之中, 却丝毫不为世间一切有为法所困扰, 清净解脱。
又有宋代云门宗祖师文偃《无题》诗曰:
道人一样平怀处，日日是好日。
不断浇沃般若水， 处处开莲花。
这首语言平实的禅诗, 一语道尽参禅的奥妙:禅是平实的、日常的, 所谓“平常心是道”, 每一天都有每一天的美。只要时时以智慧 (般若水) 观照, 断除妄念, 处处都是离尘解脱 (开莲花) 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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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代, 社会已经接受了以莲花作为佛教特有的象征。比如, 宋代王安石《和诗赠女》诗曰:
青灯一点映窗纱，好读楞严莫忆家。
能了诸缘如幻梦，世间唯有妙莲花。
此诗为王安石和女儿之诗。王安石有女, 出嫁后因思念远方亲人, 寄诗给父亲, 其中有“极目江山千里恨, 依前和泪看黄花”之句。王安石不知如何相劝, 给她寄去一本《楞严新释》, 勉励她学佛而在精神上得以解脱。莲花就是直接喻佛教。
莲花出污泥而不染, 生于污泥之中而开洁净之花, 与佛教所说的:佛、菩萨虽然在娑婆世界, 但是却能离尘清净、成就佛果, 颇为吻合。自古以来, 佛教就以莲花作为一种象征。
尽管也有儒家士大夫将莲花与高洁的品格相联系, 比如最著名的当属宋代理学大师周敦颐的《爱莲说》。其中赞赏莲花“出淤泥而不染, 濯清涟而不妖”, 以莲花喻儒家的君子, 故此后有“君子莲”之说。而事实上,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说法, 本源自于佛教。《维摩诘经·佛道品》云:“譬如高原陆地不生莲花, 卑湿污泥乃生莲花。……烦恼泥中, 乃有众生生起佛法耳。”因此, 钱钟书在《谈艺录》中指出:“以莲揣称高洁, 实为释氏常谈”, 论定《爱莲说》与佛教的因缘, 由此也可见佛教的莲文化在当时已经深入人心。
本文来源：《中国宗教》2017年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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