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菲娜》：铺满荆棘与斑斓的缪斯之路
（芷宁写于2009年5月6日）
看过太多以疯掉或贫病而亡来终结痛苦与才华交织着一生的艺术家传记后，对“艺术”两个字越发心存余悸，这个精致典雅的词汇仿佛同时蕴含着金贵与缥缈、诱使与厌弃、纯粹与混乱，需要天才们尝尽世间辛酸，历尽身心磨难，还要享受得了孤独寂寞和贫穷困顿，继而悲惨地了却残生，其中只有少数幸运儿在活着的时候就名利双收。由此，不由得对曾无视于个人爱好而执意让本人选读理科的父母感恩戴德，似乎理科的思维训练在一定程度上解救消弭了感受值所带来的痛苦与纠结。
影片《塞拉菲娜（Seraphine）》在今年的凯撒奖上独领风骚，若不是其呈现手法和另一部传记片过于相似，或许对其评价会更为客观一些。该片又被译为《花落花开》，似乎对一战前后小城桑利斯“原始派”画家萨贺芬·路易（友兰达·梦露饰演）的坎坷人生而言，落花多于开花时，她在简陋黑暗的小屋里默默释放灵感、绘出丰饶斑斓到令人屏息画作的时间，显然要多于她生活得以改善的短暂时光。
1914年生活在桑利斯的人们，不会想到以帮佣身份谋生的单身女中年萨贺芬会是一位绘画天才，因其外貌和人们心目中的缪斯不搭界，她身形臃肿，衣着邋遢，整日蓬头垢面，仿佛扔到集市里便不易找到的欧巴桑。为了谋生，她那肥厚浮肿的手掌浸在溪水里洗涤床单、伏在地板上洗刷灰尘、泡在血水鲜红的盆里清洗猪内脏……然而，就是这位被漠视的辛苦求生的女仆对美有着天然而质朴的感受，做过各种粗鄙工作的手能描绘出梦一样的多彩世界。
笃信圣母和埋首绘画似乎是萨贺芬辛苦人生的慰寄，她的灵感大多来于自然界，她崇尚自然，观察自然，对旷野山林有着原始的热忱，常常怡情休憩于此。而她的部分绘画颜料也取材原始，如洗涤猪内脏时的血水、教堂里蜡烛的熔脂。每当她完成一副画时，都会引吭高歌一曲圣歌，仿佛发自内心深处的愉悦咏叹。而她的画也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自由神秘的气息，仿佛不受世俗的拘泥和束缚，以特质的颜料把胸中所感挥洒在画布上，如同乘着梦境的翅膀飞向遥远的天国。
就在萨贺芬的苹果画作遭到东家太太的漠视时，东家新来的租客、德国艺评收藏家崇尚“朴素艺术”的威廉·伍德（即发现亨利·卢梭、资助毕加索的著名画商威廉·沃尔德）发现了这个为他打扫房间女仆的天分，他买下了她的画，并鼓励她继续。
只可惜萨贺芬的人生注定坎坷，刚得遇伯乐就遭遇了一战，伍德匆匆逃回德国，萨贺芬只棏继续在桑利斯打着短工，在艰难谋生的同时，仍不忘寄情于绘画，且更为执着刻苦。等再次重逢时，已是1927年，在伍德的资助下，萨贺芬没过多久物质充裕的日子就遭遇了经济大萧条……似乎她的梦想和现实总在对撞中破碎散落，迫于形式无法开画展的萨贺芬终于疯癫了，被送进精神病院——事实上，在黑暗中摸索的太久已销蚀了她大半的精力和心神，任何波澜都会成为她的导火索。1942年，萨贺芬凄凉辞世，三年后，她的画展终于在巴黎展出。
影片在马丁·波渥斯的掌控下进行的缓慢而轻郁，在表述人物生活背景和特殊习性时，采用了几组镜头画面分述并次第呈现的方式，但其最主要的叙事手法属平铺直叙型。许是为了凸显衬托萨贺芬画作的缤纷斑斓，影片场景多为素淡的冷色调，于是，人们可以明晰地看到萨贺芬对色彩的应运很大胆，它们往往绚烂得如霞似梦，其中那副内容为向日葵的画作，画风似天才梵高，既赏心悦目又触动心灵。
在演技和美艳云集的法国影坛，其貌不扬的比利时人友兰达·梦露堪称个案，她曾将《天使爱美丽》里那个一生都在等丈夫来信的女邻居再现得颇为感人，此番她将萨贺芬这个从没学过绘画、身处社会下层的女性那淳朴执着的绘画精神诠释得入木传神，那在苦难中坚持伏地作画的神情仿佛达到了一定境地，抱着大树感受自然的身影又令人感到其内心的充溢满足，而她在圣母像前偷取蜡烛熔脂的可爱狡黠则令人不觉莞尔。
主演了《拉贝日记》的德国演员乌尔里奇·图克尔此次给出了艺评收藏家伍德那慧眼独具、爱护朴素之美的一面，最终，当他默默看着疯人院里的萨贺芬，而自己只能提供给她好一点的住宿条件时，所流露出的悲从中生，令观众对天才的多舛命运愈发叹惋。
片中出现的萨贺芬画作均是世界知名馆藏，如巴黎马约尔美术馆、尼斯国际素朴艺术馆的典藏等。凝神于这些画作，会叹服于其笔触的鲜活与灵动，那繁华如遗梦的枝蔓、那明媚如花火的色彩、那诡异且神秘的气息，而它们的灵感源于生活的贫乏与窘迫，或许，最华贵的艺术大都来自于最素朴的积淀。
在片中有妇人看了萨贺芬的画说，她感到了害怕，感觉到它们在动，萨贺芬说，有时候我也怕自己的画……的确，它们有让人怕的理由——那里面仿佛寄存着一个灵魂的窒闷和悲苦、晦暗和煎熬、梦想和颠狂、蜷缩和绽放……
（若欣赏Seraphine的画，可去http://nicolew.blog.hexun.com/32444131_d.html）
这篇影评有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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