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网—生态教育实践：“听报告”不如“滚草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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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胡珉琦
带着孩子到植物园，能和孩子互动做什么？孩子经常问，这是什么树、那是什么花，回答不上来怎么办？面对家长的纠结和困惑，上海辰山植物园专门组织了一系列活动——12岁之前可以在辰山植物园完成的30件事，帮助家长建立一种目标感，一步一步去实现。
在这些活动里有一个看似非常简单的项目很受家长和孩子的欢迎——滚草坡，让孩子们在蓝天下奔跑，在草坪上翻滚，顺便看看坡上的树木。家长还可以带上滑草坡工具，玩出各种花样。
上海辰山植物园科普部部长王西敏说，让孩子们感受自然、亲近自然，就是生态环境教育的起点。
生态环境问题是一个全球性问题，通过有效的教育活动培育出一代具有较高环境素养的公民，并采取实际行动来共同保护生态环境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国内的自然教育、环境教育应运而生，乘势发展。
在近日举行的第五届罗梭江科学教育论坛上，与会专家分别从高等教育、基础教育、校外教育等角度探讨了教育如何助力生态文明建设。
生态文明建设需要怎样的人才
“生态文明其实是一种新的发展模式，它不是一个单一学科的问题，而是一个跨学科的问题，这也对大学教育提出了一个要求，我们如何培养相应的人才。”昆山杜克大学环境研究中心环境科学助理教授李彬彬谈道。
大学生是一个很重要的群体，大学教育如何在生态文明思想的推广以及学生生态文明素养的养成方面发挥作用，是李彬彬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既要专，又要通。”李彬彬说，“专，指的是我们需要更多的相关专业设置，定向培养一些人才，可以解决生态文明发展的一些问题。但更重要的是通，其实我们现在看到不少专家只知其一，而不了解全局，给出的建议和结果反而是影响整个发展进程的。”
同时，还要培养大学生的批判性思维。“在当今的信息社会，在信源不明的情况下，要避免被一些信息所迷惑，不能人云亦云，要有独立判断这些信息的能力。”
李彬彬举例，在环境科学这门课上，讲到气候变化的内容时，她没有直接讲解气候变化背后的逻辑和科学证据，而是组织了一场学生辩论，让一部分学生分别代表气候变化的支持者和反对者，寻找证据尝试说服对方，还有一部分学生则判别哪一方更有理。“在这一过程中，学生们会从很多的证据出发思考它们的合理性、是否可以支撑自己的论点。这其实是在培养他们未来对待信息的一个态度和科学素养。”
此外，实践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李彬彬提到，大学的课程大多只能发生在课堂，我们还是希望带学生走入真实世界。“其实很多环境问题都是一个复杂问题，很不容易解决，只有通过实践，鼓励他们去接触不同的人、接触不同的事，通过实践得到有效的数据来支持自己原来的判断。更好地认识到自己应该信赖哪些信息，靠自己得到的一手信息去把握真实情况。”
她还非常鼓励以团队为主的课程作业。她发现，在合作过程中，大部分学生是非常绝望的，因为让不同的人为一个目标去努力，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这就是未来他们所要面对的现实。做环境保护，需要跟不同的人合作，要让每一个人都理解团队的目标，同时为这个目标而贡献一己之力。
在实践过程中，要培养有行动能力的人。“坐在电脑前进行批判是最容易的，但真正能意识到问题、想出解决方案，并能推动解决方案的实施，这才是我们需要的人才。环境保护需要一直往前走，而不是在原地进行批判。”她坦言。
最后，李彬彬强调，要培养会讲故事的人。“即使是写好一篇科学论文，也要有清晰的叙事逻辑。同样，当你进行一些政策建议和实际行动时，你也需要把自己的故事讲好。”她说道，在从事环境保护的工作中，是否清楚自己想要传达理念的目标人群，是否理解他们行业的语言体系和思维，从而转变叙述方式，最终达到目标很重要，这对后续和不同学科、不同专业、不同行业的人进行合作是必不可少的。
树立生态文明的教育观
北京师范大学南山附属学校校长田军从事基础教育工作已有20多年。田军认为，在中小学校开展生态文明教育，应该观念先行，倡导树立一种科学的生态文明的教育观。它有三个方面的特点。
首先是生存与责任。田军解释，生态环境是没有替代品的，用之不觉、失之不存，因此，在生态文明教育、生物多样性教育过程中，我们应该让学生认识到这本来就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必需。也希望通过相关的教育活动，让学生具备公民意识、能够扛起相关的责任。
其次是实践和体验。田军强调，中小学教育一定要把科学知识蕴含在相关的实践活动中。“因为这个课题本身就是从环境而来，那么我们势必要在环境当中去进行相关的教育。在实践活动中，让学生做到学而知、知而行、行而用。没有实践就没有感悟，他们对世界的理解是不深刻的，对学生的长远发展是没有用的。有了体验和感悟，对生态保护的认知才可能转变为一种信念。”
最后是综合和通识。这个课题有很大的交叉性和综合性。目前南山附属学校开发的相关生态文明教育和生物多样性教育的课程，比如“问天”“探海”“寻地”，都是多学科综合的。他们还推行项目式的推进和项目式的学习方式，这是中小学科学教育的一个很重要的途径。
“除此之外，我们会让学生们在学习知识的同时听到背后道德的声音，我们会把相关的科学教育和我们的德育活动融合在一起。”田军补充道。
他表示，南山附属学校不仅构建了关于生态文明和生物多样性的大课程体系，更重要的是，在课程推进的过程当中，积淀了具有生态文明特征的校园文化。
唤醒公众对大自然的热爱是核心
“唤醒公众，尤其是唤醒儿童、青少年对大自然的热爱，这是我工作的核心内容。”在王西敏看来，爱，是自然保护最原始的出发点。
这样的爱，从何而来？
环境教育领域有一个著名概念叫做“重要生命经验”，它不是泛指生活中发生的一些重要的事，而是特指一些因素，这些因素最终让某个人在长大成人之后，成为具有环境意识的公民，也愿意采取实际行动来改善环境。
在《你有“重要生命经验”吗？》一文中，王西敏解释，国外学者很早就做过相关研究，结果发现青少年时期的户外经历以及在相对原始的自然环境中长大对他们的未来选择非常重要。“孩子童年与大自然接触的经验对他们的成长非常有帮助，但很多人对此并不了解。”
中小学的教育在培养“重要生命经验”中有积极作用，但王西敏指出，过去中国环境教育的理念和手段相对不够成熟。很多环境教育活动还停留在听科普报告的阶段，学生缺乏亲身实践和体验的机会。而且，学生学业竞争压力较大，没有时间亲近自然。
“作为自然教育工作者，我们要在任何场合，争取一切机会去强调，家长们带着孩子们到大自然去是一件非常重要且有意义的事。”王西敏在论坛上呼吁。尤其是生活在城市的家长和教师，需要更多地学习如何引导孩子们体验自然，努力为他们提供很多环境供他们探索和玩耍，并有意识地促进他们对环境问题的关注。
“从植物园的角度出发，自然教育工作者需要努力给家长赋能，我们的工作不是为了展示自己的能力有多强，而是给家长提供更多的支持。”王西敏坦言，很多家长带着孩子来到植物园，不知道自己能和孩子做什么。孩子们经常会问，这是什么树、那是什么花，家长回答不上来，会很有挫败感。
“应对方法其实很简单，植物园必须做好它的解说系统，解说标牌、植物名牌等一个都不能遗漏，但很多植物园并没有系统地去考虑这个问题。”他解释。
“和给家长赋能同样重要的，是给孩子赋能。孩子不只是受教育的对象，我们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让孩子们意识到自己是在为大自然保护出一份力，同时他们也能获得更多信心。”王西敏表示。
比如，辰山植物园正在组织亲子家庭用爱共筑越冬“昆虫旅馆”。除了让孩子们了解昆虫的相关科普知识，更重要的是了解昆虫旅馆的意义，它是采用自然材料、依照虫儿习性制作，供虫类繁殖、栖息及越冬的场所，是为了唤醒人们保护昆虫的义务，回馈自然，保护生态。
在活动过程中，孩子和家长一起从图纸设计到框架施工，然后进行“室内装潢”，最后每组家庭分享设计理念和自己所构建的旅馆特色。这始终是满怀情感的，既有人与自然的情感，也有亲子之间的情感，这正是生命之爱的底色。
活动结束，孩子们还可以选择将“昆虫旅馆”带回自己所在的社区，真正让它们发挥在自然界中的作用，也让孩子们感受到他们是自然保护的一个参与者。
“我们的自然教育也好，科普教育也好，如果始终坚持把孩子放在中心地位，教育的效果会大大提升。”王西敏强调。
《中国科学报》 (2021-12-16 第5版 文化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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