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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文·历史的乱诌]恶之花》子规maya ^第7章^ 最新更新:2008

权变


  和押尼珥师傅开怀对饮,直到东方现出鱼肚白,秘密送他离开希伯仑的马车已经停在撒督家后院,那晚欢乐的记忆此后半年时时想起来就如酒一般醇香。月亮第六次圆了,喝得醉眼猩红他豪言,第七次月圆,他会带着十一支派的忠诚出现在我面前。
  但是他没有践约。
  派出的哨探飞驰在从希伯仑通往基遍的每一条大路小道上,我发誓,如果有必要的话即使让我的近卫王军倾巢出动,搜遍每一个山坳每一间房舍我都再所不惜,但是先知拿单阻止我这么做。
  “现在两军对垒,形势一触即发,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也许押尼珥元帅根本没有越过国境线……”
  “注意你的言辞,拿单。老师为人光明正大,他说来,就一定会来。既然老师要走——”我冷笑道,“又岂是伊施波设那棵病秧子能拦得住的?”
  “王,我就是怕您那老师太光明磊落了。”拿单嗫嚅着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嘛。”
  这乌鸦嘴再次证明了他确是先知,即使只是半个先知。

  押尼珥老师回到希伯仑是三天以后。
  真好,这次不必遮遮掩掩了。他由近卫王军护送,浩浩荡荡地进入希伯仑王宫,这是他第一次到我的王宫。
  高大的石柱、香柏木家具、华丽的厅堂。那一袭猩红地毯的尽头,是来自全迦南地的勇者贤士众星捧月般围着我的王座。老师,你也会为你的学生骄傲吧?
  可是为什么老师,你终于来到我身边了。
  却不睁开眼睛看看这一切,看看你如今为犹大王、未来主宰以色列帝国的学生?
  为什么不再对我爽朗地笑。
  握紧时听到骨骼咔咔愈折的响声,“砰”地一拳砸向玉石王座,在那冰冷苍白的表面,竟然绽开朵朵蔷薇。
  押尼珥老师,你竟随他去了。
  你们都丢下我。

  尸体丢弃在西拉井的麦田里,离希伯仑不过半天的路,根本无意掩埋,茅草与其说覆盖上去,不如说是风吹的,被发现时已经断气一天以上。
  胆大包天的屠杀!
  随同老师一齐投诚的数位亲信,包括家属共二十人几乎全部遇害,侥幸者任由他们逃回老家。不仅如此,连目击者也不处理!光天化日之下的暴行,根本是向我示威!我气得浑身发抖,你还不如提着人头直接到我跟前来领功请赏好了——
  约押!

  青白的剑峰反射出我的眼睛,它们状如两面冰镜,核心燃着炽烈的火。在牧羊人的讲述中,我努力描摹当日景象:一阵马蹄声引起刚抵达西拉井的押尼珥老师的注意,官道上来的人,身份不同一般,这十来名骑兵身材高大,□□皆是健硕油亮的黑牡马,一色嵌青铜的皮甲、铜头盔,他们的矛枪,也比普通士兵所使的看上去粗长得多。领头那人下马向押尼珥走来:
  “你就是扫罗王的元帅,尼珥之子押尼珥?”
  押尼珥点头,暗自赞赏着对方:虎背熊腰,一对猿臂握着双枪,威猛之余透着巧致,出语就气势压人。
  “我是大卫王的元帅约押,王让我来接你,有话对你说。”他的眼眸是冰银色的,闪烁时犹如雨夜一道闪电,诡异得不似武人,“跟我来。”
  押尼珥不自觉地跟着,他有种说不清楚的奇怪感觉,这个约押让他觉得很眼熟,他努力回忆他们是否见过面,不,从来没有,虽然作为夙敌,他们应该算神交已久了吧?战场上无数次望见对方的身影,或是我进彼退,他气急败坏,跳上死人堆,吼叫着,阻止溃散的友军逃跑,给我冲!谁敢跑老子毙了他!或是我退彼进,他快活地挥舞双枪冲上来,灵活得犹如一条进攻的蛇……只是在当时,自己对这个人的赞赏只能通过密集射过去的箭来表达,押尼珥苦笑着摇摇头,没想到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自己竟是这样的立场,投降者……
  约押抱着双臂背靠城门的瓮洞,双枪紧贴大腿。
  “你一直在看我。这双眼睛你有什么印象吗?”
  押尼珥摇摇头。
  “真的没有?一点儿都没有?”
  押尼珥想不通他什么意思。
  “真的没有。”
  “……那好。”
  欺身向他逼近,枪支一动。
  又靠了回去。
  “老头子,你,对自己现在的处境作何感想?”
  押尼珥淡淡地笑了:“我只是个上了年纪的人,约押元帅,去希伯仑看看我的学生。”
  “那你认为,王还会需要你这种老头子的建议吗?”

  凝视那双凶相毕露的冰银色眼睛,忽然心里敞亮了。
  上帝啊,我到底做了什么?!
  被两代君王视为珍宝的勇士狂笑起来。
  你早已长大,可是我,我还固执地把你当作一个需要人在旁边教你学步的孩子呢。原谅我,我……确实抱着以你来替代他的自私心愿,可我忘了,你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惟其如此,你才必能成就大业!
  扫罗啊,我主,吾友,我在最后一刻背叛了你,你给我赎罪的机会吗?
  是的,是的,他已经嗅到了那枪的气息,听到了它们因嗜血而磨牙的声音,如此近。太好了,在他的心冷透的一瞬,他半是凄凉半是欣慰地想到,他终于可以去见先王和那个孩子了,他要告诉他们,大卫,早就是那么成熟果断的王了……
  为什么那双冰银色的眼睛还在纠缠他?灼热的液体顺着嘴角直往下淌,那声音很近很近地说:
  “真的不记得了,这双眼睛,嗯?”
  “你……”
  他竭力抬起手,微弱的记忆,像清冽的泉水,从海洋深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喷涌。
  “很好,听说人死之前是最聪明的,不过我还是乐意提醒你一下……”
  凑近他,很轻很轻地:
  “那年在基遍的旷野向你挑战的青年,是……”
  但是他等不得了,他也不感兴趣,这个人到底和他有什么仇恨,又暗地做了哪些手脚,眼皮好沉,合上吧……无论发生什么,我的大卫,我年轻的王,你都会处理得很出色吧?
  “妈的,老头子!”
  约押摇晃了他一下,抬脚一揣,尸体滚了几级台阶,趴在土里,约押提起靴子恶狠狠地踩着,抡起双枪左右开弓戳着,郁结在喉头的怨气却怎么也化不开,直到那人成了一个血糊的肉团,直到他自己脸上麻子似的布满红黑块块。
  我,终于……报仇了吗?
  冰银色眼眸的青年瞪着那具长着他仇家面孔的尸首,死了的空皮囊,感觉不到欢乐,也同样感觉不到痛苦。
  在这多风的旷野中只听见一个人愈来愈急促的喘息、愈来愈沉重的心跳。那是一种病症的萌发,症状为饥渴,永无满足、永无安宁、无药可医的饥渴。
  不知是哪个手下大着胆子捡起那弃于石阶之上的、变色的双枪。一种不可抑制的血气没顶,喷薄为夕阳,他喊道:
  流干扫罗家的血,奠吾主英魂!
  噢!噢!噢!噢!
  马兵们挥舞刀枪,兴高采烈地应和着。

  “王,冷静点。”
  拿单抢在我一脚跨出门槛之前,伸手握住出鞘的剑刃!
  “你……唉!”
  火消了,只得先扶起他,叫来医官,亲自将无花果、金银草调和的药泥敷上。
  他坐在折凳上伸着手,表示欣慰。
  “王,这事不简单。您想,洗鲁雅的儿子是那么卤莽的人吗?”
  “确实……”
  一年前约押的小弟弟亚撒黑仗着出生牛犊的蛮勇,贸然向押尼珥提出挑战,结果技不如人败亡,当时约押的轻骑几乎已经追上押尼珥,但他没有寻仇,只是领回了尸体……苦等一年,难道是为了更好的报仇时机?
  “恐怕不只是这样。如果约押仅为了报仇,以他和押尼珥都是武人的身份,加上亚撒黑死于决斗,还有什么比在基遍的战场上光明正大地挑战更合适呢?而他却选择了您的老师以扫罗元帅的身份带同部下归降王您的时候,以王的名义将其诛杀?”
  “别动!你是说……”
  蜂蜜纱布抽紧时碰着伤口,先知疼得缩了一下。
  “注意洗鲁雅之子的险恶用心,我觉得他想将报私仇难以避免的后果推到王的身上,断绝扫罗旧将对我王心存的希望,损害王的仁义之名。更可怕的是——”
  “他这是故意在试探我,看我敢不敢动他。”
  “我王英明。”
  我阴狠地笑了。
  好极了,约押,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吗?
  先知活络着包扎好的手:“生死关头审判手握重兵在外的大将,是兵家大忌。万一倒戈相向,也是很麻烦的事呢——不如暂且随他去。”
  “随他去!”这话听得我直跳脚,“随他去恐怕下一个保不住的是我的脑袋,拿单!”
  “少安毋躁嘛,王。”他笑得露出一口尖尖的白牙,“翻不了天的。约押不是押尼珥,他是您的亲戚,拿什么和您斗?他的身家性命,不就是您吗?忍耐点,到时候,再请您狡兔死,良狗烹。”

  谋士们筹划了盛大的葬礼,死者躺进上好的檀香木棺材,鼓乐齐鸣送至王家墓地。每一位送葬官员腰缠麻布,撕裂衣服号丧,活像死了爹娘。我也跟在里面,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那天阳光特别晃眼,风干得皮肤起沙,道路扬尘不清。周遭吵吵嚷嚷的人群弄得我懵懂起来,我从不知道原来自己身边每一个人都那么会演戏,而棺材里的人和他们毫无干系,甚至还杀死过他们的兄弟、儿子,他躺在那里,只为我,只为我。
  我停住脚步。书记官亚希律满头大汗地跑到我身边问:
  “王,怎么了?不舒服吗?”
  “嗯,身体不适,就不去墓地了,回头你和他们说一声。”
  “哎……可是这奠文……?”
  “你替我念得了!”
  逆流的感觉妙极,顶着那些投入的木脸走,一切嘈杂都风声鹤唳了去。倾巢而出的王宫寂静得不似平素风暴心,看来今天不管睡不睡午觉都有时间好好思考点什么了。一个宫女用木盒装着食物呈上来说,王,您悲哀了几日几夜,吃点什么吧。
  不用了,我什么都不想吃。
  门又轻轻合上,阳光流泻,地板浮出孤影。我坐在榻沿,将手指深深插入浓密的发丛。呐,押尼珥师傅,现在连你都走了,还有谁和我分享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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