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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周《玉楼牡丹图》诗跋

花匠小妙招
2024-11-26 00:07

《玉楼牡丹图》　沈周作，纸本，1507年，纵150.4厘米、横47厘米，南京博物院藏

　　沈周（1427—1509），明代书画家。长洲（今江苏苏州）人。字启南，号石田、白石翁、竹庄老人。时推为吴门画坛盟主，与文徵明、唐寅、仇英合称“吴门四家”。兼工书法诗文，绘画擅山水、人物、花鸟，取法宋元，自成一家。山水师法董源、巨然。四十岁前多作小品，画法谨细，四十岁后始画大轴，笔墨雄健秀逸，晚年画风精简酣肆。书法起步于家传，初学苏轼、赵孟頫。四十岁左右开始进一步泛学诸家，以钟王、二沈、“宋四家”为主，尤其对“宋四家”用力最勤，至晚年更倾心学黄庭坚，笔法沉着稳健、苍劲老练。著有《客坐新闻》《石田诗钞》等。南京博物院藏《玉楼牡丹图》为沈周81岁时的书画力作，从中可见晚年沈周书画的典型风格及个性特色。

　　《玉楼牡丹图》诗堂上有沈周题署：

　　正德改元三月二十八日，江阴薛君尧卿见过，适西轩玉楼牡丹已向衰落，余香剩瓣犹可把酒留恋。尧卿索赋《惜余春慢》小词，遂从而填缉一阕，以邀尧卿和篇词田。

　　院没余桃，园无剩李，断送青春在地。临轩国艳，留取迟开，香色信无双美。何事香消色衰，不用埋冤，是他风雨。管厌厌抱病佳人，支倦骨酸难起。

　　尽满眼，弱瓣残须，倾台侧当，嫣红烂紫。令人可惜。十二阑干，更向黄昏孤倚。只见东西乱飞，随例忙忙，何曾因子。漫劳渠吊蝶寻蜂，知得断魂何许。

　　念九日复引小酌，时花遽为风雨净尽，感慨无已，仍倚韵一阕，以既余怀，尧卿宁无再答云。

　　艳比妃杨，仙疑白李，岂称贫家贱地。东君顾恤，开及茅堂，依旧之才之美。应是书生分悭，故故先飘，纷然红雨。悄西阑堕者难拈，倾者亦难扶起。

　　想昨日，羯鼓豪门，山殽池酒，宾朋金紫。今番今日，一体无聊，富贵怅何堪倚。打筭荣枯盛衰，了自有时，何消筹子。漫填愁且赋新词，命作惜春还许。

　　二年二月念九日，与京口陶公辅复对残花以修昨者故事，填《临江仙》词，仍为澄江缪复端录于纸尾，复端虽未及燕游，亦不敢孤其远意。

　　昨日把杯今日懒，可堪残酒残枝。埋冤风当玉离披，顿无娇态度，全有病容姿。恼得吾侬搔白发，带花落地垂垂。此花虽落有开期，不教人不惜，人老少无时。

　　三月二十四日，八十一翁长洲沈周

　　从此诗跋可知沈周残春时节因感伤牡丹谢落而创作了该幅作品，从中可以感受到他因景触情、因物感世的心情。尤其在沈周的晚年时期，面对已经开毕衰落的雍容牡丹，更使他的心境笼罩上难以言喻的凄美，有着“荣枯盛衰，了自有时”“人老少无时”的人生感慨蕴含其中。“十二阑干，更向黄昏孤倚”，其中蕴含了多少已经处于风烛残年的老画家无限惆怅惘然的精神情思。此幅《玉楼牡丹图》中的诗跋由于是沈周晚年的作品，确实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无论是书作中所表现出的精神境界，还是用笔及墨色变化上，都能让我们感受到晚年沈周在书法艺术上的精湛修为和难以逾越的精神境界。

　　沈周《玉楼牡丹图》诗跋整体布局颇为严整，笔法沉着稳健。书写此诗跋时，画家虽已处于神志衰退的生命晚期，但从其笔画上看，仍然笔力不减，笔触呈现出苍劲老练的态势，有着雄秀苍茫的审美基调，将沈周晚年所体验、感触到的审美意象及丰富的情感世界于笔端呈现出来。该诗跋的章法布局颇有特点，纵行每行之间、每字之间亦有意拉大距离，同时根据诗词的篇幅继续留白，更见疏朗的布局特色。在章法上深得疏朗、纵放、流利的布局特征，这样的处理显然也对后世书画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从董其昌、查士标等一些书画家的书法中可见其影响的痕迹。而在横行行距上则不相联络，是通过摇曳多变的结体和造型来发生关系，疏朗中有繁密，详略得当，深得敛放、繁简、肥瘦、大小、斜正变化对比之效。此外，在结体上亦深有特点，充分发挥了画家擅长大开大合进行空间结构布局的优势，每字结体跌宕开阖，中宫收紧而四维开张，尤其长撇大捺的豪纵行笔，深得黄庭坚间架造型的神髓，骨力峻拔、欹侧多变，这亦是沈周书法颇为鲜明的特点，有意融合了黄庭坚、苏轼以及汉魏以来书写体势而取得的一种审美效果，也为明清书法提供了新的审美要素和取法对象。

　　《玉楼牡丹图》诗跋由于是大篇幅的诗词，因而很难以致密精致的楷书体书写，只能以写意的笔法、以行楷书或行书笔意进行。虽然是大篇幅的挂轴，但从中仍能显现出尺牍书法的一些审美习惯和书写特征。《玉楼牡丹图》诗跋线条锋利铦锐，用笔极为老辣沉着，尤其是作者年龄的原因，在用笔上也常常带来天然的老辣劲挺、干枯老硬之感。用墨、用水不过于讲究，随意行笔终止，更见强烈的干湿浓淡变化，充分发挥了墨与水在生宣上的性能，生灭起伏中呈现出枯润、老辣、苍秀的笔墨风神，确实让人百读不厌，余味无穷。《玉楼牡丹图》诗跋作为沈周晚年具有代表性的书法，将画家几十年的人生感悟和深邃的书法体验都汇融进来，呈现出稳健纵逸、苍劲老辣的风格特色，不愧为沈周题画诗跋的精品之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