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20
宁静的小旅馆内,似乎都是些晚归或者无家可归的人。旅馆的大厅电视里放着喜庆的春晚,却冷冷清清,无人问津——流浪在外的旅人要么疲惫不堪要么就是不愿触及独身一人的孤独感,所以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呼呼大睡。
203房也正一片安静。陈纪泠不知何时就已经睡着了,看来是太累了。秦海茗就更早了,洗好澡就睡了。
夜晚还真是静谧得可怕。
好在黎明并不遥远。
翌日,两人都起来得很早,天还是昏黑的,看起来慎得慌。
“今天去哪里?”陈纪泠问。
“这里。”秦海茗递给他一张纸条,一边又低头收拾东西,“我在……在一张纸上看到的,目前没什么线索,只能先去这里看看。”差点就说是在离婚协议书背面看到的了。
“香榭丽舍花园B区3幢402”,纸上这么写着。
“好像很高档。”陈纪泠说。
秦海茗轻笑了一下,看着坐在床边穿鞋子的陈纪泠,半开玩笑似的说:“真像新婚度蜜月的感觉呢。”
陈纪泠像是没有听到,连头都没抬一下。秦海茗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自然地褪了去。
陈纪泠不喜欢这种玩笑。他会当真的。
吃罢早饭也才七点出头一点。退房的时候,店家还是用那跟昨晚一样的暧昧眼神扫视两人,不知道秦海茗做何感想,反正陈纪泠是毛骨悚然,一身鸡皮疙瘩。这就像一只大猩猩用玛丽莲梦露的眼神看着你用Lady Gaga的红唇嘴向你微笑。
香榭丽舍是法国巴黎的一条著名大街。现在套用来做了小区名字,显得真是洋气。
其实要陈纪泠说,他们的小镇如果也给街取个什么气派点的名字——比如什么麦马瑞什么雕刻时光啦——那也能闻名世界的。
香榭丽舍花园很巧地在旅馆不远处,走过两条街就是了,但是实在不容易联想到,从这到处都是操持着土家话的人的一块儿地,走过两条街竟然就到了看起来如此高雅的公寓区,跨度真大。
门口保安不阻拦外来人,于是两人就少费周折,进去了就开始找B区3幢。从外走到内,来来回回兜了好几个圈子,才被实在看不下去的保安叔叔告知,这里是A区,全是双数楼,没有单数的。两人这才怂里巴叽地离开了,根据指示去了街对面的B区。
最终两人站在棕红的大门前,看着这明晃晃的402门牌,莫名紧张。
好了,没事了,一定可以找到妈妈的。
秦海茗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吵到令人心悸。
……
大年初一是最繁忙的时候了。宁孜学一大早就被拖起来,挨家挨户地拜年。都不清醒呢,哈欠连天的。
为什么我得遭这种罪?宁孜学坐在某亲戚家的沙发上,睡眼朦胧。
听着父母和亲戚在那儿吹牛聊天,感觉真是怎么听怎么无聊。无非又是夸夸亲戚家的孩子考上了重点来年得出个大学生啦云云。再被问及宁孜学的成绩如何,妈妈开始满嘴跑火车:这次期末是全年级前五呢!亲戚说,哎呦这了得!今年又是个重点了!然后再用那种明显调笑不相信的眼神审视坐在沙发上不是吃就是打瞌睡的宁孜学。
宁孜学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怎么样自己还不清楚吗?他这次分明是全班前五,哪来的全校前五?全校范围的话不知道排到哪里去了。
他无视大人们的聊天,嗑起瓜子来了。
实不相瞒,他一路上拜年听得最多的就是聊到成绩。往年父母都不愿意带他出来,亲戚问到,就说阿学正补课呢没空出来。事实上父母问他和不和他们一起去拜年,宁孜学说不去后,他们也就懒得带他出去了。农村里的妇女多半爱聚众吹牛,要没什么拿出去吹都不好意思带出门,因为以前宁孜学的成绩实在说不出口,索性不带他出去了。现在宁孜学即使说不去,也会被拖出去。
算了,他该习惯的。
白芜宁就比较惨了,小时候就是那样,只能在大院里收收邻居们给的几十块压岁钱,出大院那是门都没有。通常他爸妈两个爱面子的人根本不把他带出去,他就收不到来自他乡别处的钱闻不到毛爷爷的沁人香味……
白芜宁又一个人呆在家看家了。他习惯了,倒没什么,不过以前还有宁孜学做伴,现在是孤家寡人了。
他有时也在想,自己怎么办呢?将来考二中三中吗?他不确定自己上了高中会不会好好学习。真羡慕宁孜学啊,他一定能上一中,认识更多新朋友,学习也会更好,会有很多女生喜欢他的吧,很快他就会忘了自己这个发小了。
大过年的净想伤心的事情。白芜宁吸吸鼻子,无比忧伤。
……
门打开了一个小缝,露出一张稚气的脸。
秦海茗似乎没料到会是小孩子来开门,她和陈纪泠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女孩也没说话,只是警戒地望着他们。
“洋洋,是谁呀?”一个熟悉的声音让秦海茗瞬间如被击中了天灵盖,无法言语。
说话的人来到门前看清了来人,对方也愣住了。
“海茗……”
秦海茗和陈纪泠被请进屋,两人坐在沙发上,气氛十分尴尬。
一个主妇模样的女子为他们端上两杯热茶。
陈纪泠偷偷观察了下这个女子。三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好看,很普通很平凡,要说起来,还没秦海茗的妈妈好看。
秦朴志坐在他们对面,他完全没有表现出秦海茗之前说的来抢东西时的戾气,相反,看起来他显得更加拘谨尴尬。
“大老远的跑过来的吧?”他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明知故问。
显然秦海茗不是为了来听这种话的,她淡淡地应了声。
秦洋歪着小脑袋看着自己的父亲。真是奇怪,最近家里老是来人,昨天来了两个凶巴巴的阿姨,妈妈就把自己带出去玩了,只让爸爸在家。今天又来了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爸爸好像还很怕他们。
“我妈昨天来过了吗?”秦海茗始终没正眼看过对面的男人。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个男人老得不像样,三四十岁的人看着像五十多岁的一样。
“嗯,来过了。”他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闹了一顿”。“她们应该回去了吧。”
“哦。”秦海茗说着斜眼看了看坐在秦朴志身旁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胳膊的秦洋。
水灵灵的小姑娘畏惧她的眼神,缩了缩脑袋。
秦朴志会意地拍拍女儿的手:“去,到房间里去。”
秦洋很听爸爸的话,乖巧地点头,进了房间关上门。这下客厅就只剩他们三人了。
“把拿我妈的东西还过来吧。”秦海茗在这明显不利于她的环境下反倒先入为主了。
“……”秦朴志的脸色瞬间就阴暗了下来。陈纪泠身体前倾,这样的话如果对方动手他可以很迅速地反应过来保护好秦海茗。
“我已经还了很多给你妈妈了。”秦朴志说。
“那些全是我妈的,不要‘很多’,要全部。你该不是打算把那些二手货给那个女人用吧。”秦海茗鄙夷地看着自己的生父。
“什么话!”秦朴志动怒了,但很快抑制住,“我没买过什么首饰给她,正巧她很喜欢你妈妈的一个玉镯子,她也不在意,给她怎么了?”
“是啊,顺便搭上了几个金首饰?”秦海茗语气很轻松,可话语间毫不让步,“让她还给我。她不在意,我在意,我妈的东西就是不要了那也是由我妈处理,丢掉扔掉送给别人都随便她,你有什么权利决定?”
秦朴志刚想说什么,秦海茗又道:“更何况那个玉镯子是你们结婚十周年的礼物,你们两人一人一只,现在送给一个外人算什么?”秦海茗越说越气,“哎呀我记得那个镯子内壁还刻着我妈名字的拼音缩写呢!”这句话她说得很响,似乎是为了故意让房里的她听见。
“海茗,或许你恨我。”秦朴志叹了口气。
“我不恨你,”秦海茗打断他的话,“我恶心你。”
秦朴志的脸色很难看,看得出他在压制情绪。“……其实你小孩子不懂,你妈妈很多事情都做得太过分了,侮辱到了我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除此之外在生活上也有很多摩擦,离婚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多年积怨,我并不后悔,我觉得这是一种解脱。我给了你妈妈十五万,这是我所有积蓄的一半,我知道她现在还没找工作,我也不想苦了你们,以后我会经常给你们打钱。”
“呵呵,不用劳烦了。以后我一点都不想和你扯上一分一毫的关系,太丢人了。出轨了还给自己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孩子都那么大了,谁知道这个女人跟着你多久了,没准你前脚跟我妈结婚后脚就找了个备胎以备不时之需。”
秦朴志猛一拍桌子,秦海茗都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话别乱说。我把那镯子还给你就是了。”说着他转身进了房间,再出来的时候就拿了个碧绿通透的玉镯子。
“还有这里是五百,你自己拿去用吧。”秦朴志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放在桌上。
秦海茗迟迟未动。陈纪泠担忧地看着她,却见她眼角落下一颗泪,很快就顺着脸颊流进毛衣的高领,消失不见,仿佛这都是陈纪泠的错觉。
秦朴志始终没抬头,自然看不见这一幕。
秦海茗拿起信封和镯子,放进随身带着的包包里,起身走到门口。
“那么祝您家庭幸福圆满了。”她说着走出门,陈纪泠也走了出去。
“以后别来了。”关上门的瞬间,她听到秦朴志这么说着。
秦海茗一直走到楼底,才放声大哭起来,这还是陈纪泠第一次看到她哭得这么难受,好像世界都要坍塌了。他知道她的伪装,她假装镇静地与昔日父亲谈判,她好像可以一个人扛起一切,可事实上,她只是个脆弱的女孩。
“不要哭。”陈纪泠伸手将秦海茗揽进自己的怀里,抚摸着她孱弱的背脊,多想给她一点安慰。
秦海茗在陈纪泠的怀里颤抖着,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
“以后我会保护你的。”陈纪泠轻声说,“我不会再让你这样难过受委屈了。”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宁孜学那人畜无害的笑脸,他立刻摆脱这个影像,不可以再想起他了。陈纪泠告诉自己,他已经长大了,他不能再胡闹了,他要保护好自己喜欢的人。
可这真的是喜欢吗?他不知道。
……
“阿嚏!”宁孜学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把面前的卡牌全吹翻了。
“哎呦……”白芜宁无奈地翻好卡牌。
“你又在骂我了。”宁孜学揉揉鼻子。
“这都被你发现了。”白芜宁笑。
……
“给。”秦海茗递给陈纪泠一个棉花糖。
“谢谢。”
“接下来我们去玩什么呢?”秦海茗伸出粉色的舌头舔去唇角的糖。
她突然看到前面翻转的“八爪鱼”,眼睛一亮。“那个吧那个吧!”明明该是疑问句,却偏偏是肯定句的口吻。
陈纪泠脸色瞬间煞白。“不用了吧,那个很危险吧……”360度旋转的设施,每个人仅仅用黑色的安全带和叫不出名的橡胶棒固定,人会不会突然掉下来?
“不危险,你看他们玩得多开心。”似乎是为了回应这句话,尖叫声响彻云霄。
算了,权当舍命陪君子。
当陈纪泠坐在稳定的公园长椅上时,才体会到了脚踏实地的幸福,简直是来之不易。他现在左手捧着一杯热咖啡,右手还是热咖啡,看着不远处正站在过山车检票口向他微笑招手的秦海茗。
他的一把老骨头是玩不动了,刚刚那几分钟的“八爪鱼”甩得他连路都走不稳了,秦海茗见状也不好再为难他了,只好一个人去玩。
发泄一下也好。陈纪泠叹气。如果这样能让她的心情变好,忘记不开心的事情,那他的牺牲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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