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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瓜满黄河边

花匠小妙招
2024-12-31 01:50

西瓜品种繁多，按皮色瓤口分，有白皮冰糖色瓤、花皮红瓤、黑皮黄瓤西瓜；按皮色分有花皮瓜、黑皮瓜、白皮瓜、花白相间瓜。花白瓜，瓜型大，其重量约三四十斤，瓜籽黑色，称为“黑将军”，以瓤沙、味甜、籽少者为上品。黑皮瓜，瓜籽是白的，称为“白娘子”，若栽培得法，其品质不在花白瓜之下。白皮瓜的瓤是乳白色的，沙而甜润，瓜籽呈血红色，故名“雪里红”。还有一种籽为“蛤蟆眼”的西瓜，瓜籽红褐色，其尖端两侧各有一个黑点，犹如蛤蟆瞪眼，故名。这种西瓜的外皮颜色不一，有黑的、白的，也有花白相间的。其瓤有白，有黄，也有红，但都甜如蜜糖，甜到心头，口感极佳，堪称兰州西瓜的极品。

兰州干旱少雨，日照时间长，日温差大，极宜瓜类生长，至迟到明代就有种瓜的记载，清初发明砂田种植技术后，培育了良种，所种的瓜大致有三类：即西瓜、甜瓜、籽瓜，其中甜瓜包括有薄皮甜瓜类的绿香瓜、金塔寺、金蛤蟆等，厚皮甜瓜类的麻醉瓜、铁蛋子、华莱士（白兰瓜）等。逐渐形成了闻名遐迩的瓜果城，这与瓜农的辛劳与智慧密不可分。

种瓜的农民就是“瓜把式”，先苦后甜，种瓜、田间管理时很辛苦，各种瓜次第成熟，可以卖钱，人称“四十五天有钱汉”。

瓜把式种瓜不叫种瓜，而叫点瓜。先把砂刮起，撒上一层豆饼或麻渣，用铁锨翻地、耙平，以两尺的行距拉绳子成行，以一尺的株距点播瓜籽，再款款把砂盖上。点播处插立一枚棒槌状石头为标记，以免踩坏瓜苗。一眼望去，纵横排列，十分整齐。出苗后每窝留一株健壮的小苗，其余全部拔除。扯秧后要顺秧蔓，压上片石，防被风刮乱。开花结瓜后，一般在第十片叶子处留一枚健壮的瓜，掐去其余的瓜及花。秧扯到三四尺时掐头，要用麻渣、豆饼追肥。瓜长大后，侧秧掐头，以保障瓜的养料。瓜把式烈日下戴着草帽，穿着“缠腰子”，蹲在地中掐秧，指头肿了，染成黑绿色了。还要转瓜，使着地部分也能得到光照，瓜才能长得圆，外皮色泽正，瓜瓤甜。瓜长大后要转瓜，即用三块片石垫在瓜下，使瓜稳定，特好的瓜，要用干瓜秧圈成圈垫起来，防风吹落滚伤。同时要不间断地拔草。

自瓜苗出土，瓜把式就要日夜守在瓜地里，不能回家，由其家属送饭，自熬罐罐茶饮用解乏。白天在地里劳作，晚上要住在人字形的窝棚里看瓜，烧一堆篙子，驱驱寒气，熏走蚊子。一直要忙碌到瓜熟，卖光，方能回家居住。瓜把式的辛苦，换来的是瓜的甜蜜。

香瓜、甜瓜，要等到瓜熟蒂落，自然脱落，方才收获，称之为“拾瓜”。西瓜成熟后，瓜把式要在瓜皮盖上红色印章，作为自己的商标，保护自己的品牌，杜绝假冒伪劣。

清民国时，兰州瓜把式吃完西瓜后，把瓜籽留下，各色大小分类。用针线缝成一串一串成“瓜牌”，成双成对，像对联一样挂在墙上，作为装饰。其样式有三五个菱形穿成一串的，菱形都是黑白红相间，古朴雅致。方形瓜牌也是黑白红作图案，可用来苫茶具等。

七八月瓜类一成熟，黄河两岸80多垧地，产50万余个西瓜，兰州城外形成两个批发市场：一个自力路市场，从雷坛河东口过白云观，经举院背后到中山桥的埽台（黄河堤岸）上，山一样高西瓜堆、香瓜堆，一堆接一堆，十分壮观。这是兰州以西黄河上游新城、西固城、安宁堡、十里店、崔家崖、双营子（今省博物馆附近）一带的西瓜、甜瓜，兰州人称之为“上河瓜”，主要用羊皮筏子水运而来。先把羊毛绳网兜铺在筏子上，再装五百多斤的瓜，从瓜的上部中心将网兜收紧，捆结实，筏客子就划桨搏浪，顺流而下，泊在雷坛河口东侧至黄河铁桥西的河滩上，开始卸瓜。一人双手举瓜，朝上一撂，划一条抛物线，岸上的人轻巧地接住，配合默契，从不失手，不一会儿卸完筏子上的瓜。一些外国游客很惊奇，拍下了这些动人的画面。兰州本土人司空见惯，没当回事，而外地人，看得新鲜，赋诗作文，记录这一场面。临洮诗人黄国华《兰州杂诗》云：“羊皮木筏载西瓜，停泊河干月欲斜。舟子移瓜真妙绝，相将惟用指三叉。”

另一个在庙滩子大沙沟沟口，为“北山瓜”的批发市场。瓜类来自北山西岔、长川子、水阜河、火烧崖、白道沟以及盐场堡、庙滩子等黄河北地区，北山瓜一般装在木轮大轱辘骡车上，南下运到庙滩子，单套骡车可载500公斤，双套可载850至900公斤。

牙子与瓜贩、瓜农反复通过袖筒里捏指头，达成双方接受的价格，成交，双方付牙子报酬，瓜贩批发后运进城里去零售。

零售的西瓜，码放在店铺前，或街边，论个儿大小叫卖，其吆喝声颇为奇特：“大西瓜抱来吆——！”“旱砂瓜抱来吆——！”“沙瓤儿的大西瓜抱来吆——！”或径呼：“西瓜抱！”西固旱砂地产的大西瓜，每个重五六十斤，非壮汉双手抱不可。

买主左手举瓜，右手拍瓜或弹瓜，发出闷沉沉的“嘭、嘭、嘭”声的是熟瓜，清脆的“当当当”声的肯定是生瓜。买主还不放心，瓜贩则用月牙刀在瓜上开个小三角形天窗，扎出楔形瓜牙，让买主看瓤色、尝甜不甜。若为发白瓜瓤，或不甜，可换一个熟瓜。

还有切块叫卖的瓜贩。他们支一个案板，用月牙刀将大西瓜顺瓜纹切为八“破子”（瓣子），每“破子”再横切为七八块，称为“西瓜牙儿”。案板上一般摆切开的半个西瓜，以及另一半切成的许多“西瓜牙儿”；再横放一把月牙刀，长一尺三寸，宽约两寸，呈新月形。瓜贩戴十八旋的草帽，上身穿“缠身子”（背心），下身着大裆裤，穿麻鞋。一手持“蝇刷子”（拂尘）驱赶苍蝇，一手摇蒲扇取凉，并放开嗓门吆喝：“门扇大的西瓜牙儿！五大（5分）一块，五大一块！”“赛冰糖的西瓜！五大一块，五大一块！”大人小孩总会买上几块，蹲在摊前，稀里呼噜大吃一通。卖“香瓜子”（薄皮甜瓜）和麻醉瓜，华莱士（白兰瓜）的瓜贩，多挑浅子筐沿街走巷叫卖。他们在筐底铺一层翠绿的骆驼篷（芸香科耐旱多年生草本植物），筐梁上缠一圈细毛绳网兜，再将瓜高高码放，挑将起来，忽悠忽悠闪动，左右肩不时转换扁担，同时吆喝：“瓜吆！瓜吆！金塔寺的瓜吆！” “瓜吆！瓜吆！华莱士的瓜吆！”人们闻声，走出大门，挑形状周正的，闻闻瓜的脐部，用手指按一按，味香且发软的定是熟瓜。

抗战时，安徽学者高一涵宦游兰州，品尝兰州瓜后，赋诗写道：“水果城中特地凉，西瓜瓤子别红黄。一经秋雨无人顾，切玉堆盘满市香。”写立秋后，一些人不宜吃性凉的西瓜，而热性的籽瓜上市了，临夏诗人张玉如赋《籽瓜》七律，写其好处：“玉球萦蔓满砂田，解渴道边不索钱。多子聱牙翻是累，适时微物也宜圆。留仁供得千儿嚼，饮水知从万口传。味淡久储能不坏，每为劳人慰渴饥。”籽瓜除食用瓜籽外，其瓤温热，有润肺、利尿、暖胃之用。是冬季的绿色保健品。

□邓明